长秋如梦·携盲妓出逃(5)
秋雯点头都像是有气无力。
萧涟看着秋雯,叹了一声气,她见犹怜,可为什么别人不能怜她。
夜半笙歌,萧涟一路抱着她,顶着许多人的目光回到客房。
客房里秋水才打了水回来。
“萧公子息怒,葵妈妈叮嘱过了,让我给秋雯梳洗一下,明日好送去萧府。”
怀里的秋雯点了点头。
萧涟目睹方才惨状,已信不过长秋阁任何人,将秋雯放在榻上后,萧涟拿起盆上的毛巾,一沾水,水寒刺骨。
“这水怎么这么冷?你是想冻死谁?”
秋水承受怒气后显得有些无辜,“这就是井里打出的水呀。”
“萧公子。”秋雯低声道,“你误会秋水了,我们长秋阁的人从来都用冷水擦洗的,秋水也是。”
“什么?”
萧涟瞪大眼睛,简直不敢想象。
秋水解释道,“萧公子,我们每日至少接两回客,要是回回用热水,哪里有那么多柴呢,所以我们从来都是打了井水直接用的。”
萧涟打了一寒颤,将毛巾扔回盆里,水溅出来,溅了一地。
“罢了,明日我带你回府上再说。”
秋雯拢衣起身,摸着榻沿、墙边,趔趔趄趄去找茶桌上的水。
萧涟赶紧上前搀扶住,“阿雯,你都这样了,消停些吧。”
“萧公子,算我求你,我不想在你面前这样一身脏。”
秋雯看不见,但仍会抬头,对着萧涟的脸。
脏......
她在秋月台卖唱竞价时,萧涟是嫌弃的,但目睹种种,萧涟再听到“脏”,自己心里竟像被人剜了一刀。
萧涟看着她冷水擦净全身,凭自己换了身洁白的里衣。
很美,美到像一副能动的画。
跛脚的龟奴推门进来,手上端着一碗黑黢黢的药汤,送到秋雯跟前,他不像旁的龟奴,待秋雯很是体贴,“阿雯药来了,我还给你带了一包蜜饯。”
秋雯还是那样,凭声音回过头去,对上龟奴的脸,“铜板,你又偷了谁的?”
“客人的呗,他们要了不吃,倒了也浪费。”
跛脚的龟奴叫铜板,才十五岁,面相略显老,因是瘸子,常叫其他龟奴欺负。
他讨厌被人欺负,所以他不像别人那样欺负秋雯。
铜板吹了吹药,一勺一勺喂给秋雯。药喝完了,他喂给秋雯剥开梅果,取出核,喂到秋雯嘴里。
萧涟能闻出来,这是防止妇人有孕的药。
父亲的九个姨娘,大哥的几位妾室,还有府上叔叔们的通房,全都被灌过这样的药。
“萧公子,小人告退。”
铜板出门前给萧涟躬身行了个礼,没走出去几步又折返回来,扑通就在门边上跪下了。
“萧公子,阿雯她平时活的苦,您能不能让她歇一晚,就当、就当是可怜可怜她,行个善了。小的知道您是个好人,这才斗胆求您的呀。”
“放心吧,我就睡个觉,明天你去萧府,找门房管事叫个车来接我们。”
萧涟张大嘴打了一哈欠,栽到床上,铜板扶秋雯到床边,替萧涟脱下靴,与秋水一同退下了。
“萧公子,我哄你睡吧。”
“以后就叫我阿涟吧。”
萧涟这晚是真折腾累了,不需要人哄,翻身拿秋雯当做长枕就睡着了。只是脑子里奇奇怪怪,既有香艳淫靡,又浑身不适,仿佛自己身上是黏的。
第二天一早,萧涟的书童阿石到长秋阁接人,葵娘收了银子,一股脑忘了昨夜的凶险,在楼下扯着嗓朝楼上大喊一声,“送秋雯姑娘——”
萧涟走在前,铜板搀扶着秋雯跟随在后。上了马车,铜板就没法再跟了,只恭恭敬敬一声,“萧公子慢走。”
秋雯在狭小的车厢内获得了短暂的心安,换做平时,她早上会被人涮洗,揩油,然后练声,学新调子。
秋雯拽了拽萧涟的袖子,柔声道,“阿涟,你真要带我去府上吗?”
“对啊,我在府上睡觉会梦魇,所以呢,这三天你就负责陪我睡觉,明天我父亲过寿,你再给他唱首曲子就行了。”
萧涟担心她会害怕,还一把将人搂到怀里,“你放心,随便唱两声就行,我爹他大方,肯定会赏你钱花。”
“可是......”
“你带我回府,你的父母不会觉得......”
秋雯总觉得哪里奇怪,可她又说不上来,但凭她直觉,萧府定不会是什么福地洞天,否则,萧涟也不会是这个样子。
“我父亲过寿,我请歌妓来府上不是很正常么?”萧涟另一手抠了抠下巴。
“阿涟,昨夜谢谢你了,你放心,明天我绝不会给你丢脸。”
萧涟被逗笑了。
她这张脸,还怕丢吗?
萧府门口堆着二十余口人,主母何圆也不过三十五的年纪,身穿石青色缂丝袖衫,深绿的交领衣,显得故扮老气。萧涟的大嫂、两位婶娘,还有一群年轻的女子,倒是各个穿红戴绿,身上缎料泛着光。
秋雯虽看不到,但能听见叽叽喳喳的声音。
何圆蜷指敲了下萧涟的脑门,温声道,“阿涟,你个死孩子,不愿回府上住,但白日里回来看看我总成吧。”
萧涟大大咧开嘴角,“姨妈说的是。”
“阿涟,嫂嫂给你做了油果子,待会多吃些。”
“阿涟,二婶替你喂了两个月的鸟,眼下是不是能还你了?”
萧涟牵着秋雯入府,一路上与众人寒暄。
秋雯不敢说话,小心随着萧涟的脚步,等待着萧涟的长辈们向她发难。
但这事说来奇怪,萧府上下,就像是没注意到她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