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臣贼子(120)
景平沉声叫他,见他只是眉头轻轻一抽,便想干脆把他抱下车去。
可终归是动作大,李爻醒了。
他经了景平“万分贴心”地绕城兜圈,清醒不少,揉眼见自己在景平怀里,不由得大为震撼,强撑着坐起来道:“我……居然醉成这样,”他拍拍脸,懵噔起身摸门往下走。
景平没能得偿所愿把他抱回去,只好退而求其次扶他回屋,照顾他简单洗漱,安置他睡了。
醉鬼当然倒头就歇,景平回屋却怎么都睡不着了,他躺在床上,脑袋里翻来覆去全是车上那一段,烙饼到天亮,倒是没辜负“守岁”。
天擦亮,景平在院子里走完一趟拳脚,去厨房见厨子们忙活早餐之余已经熬好了醒酒汤,他盛一碗给李爻送过去。
李爻其实也天没亮就醒了,在床上昏沉着,想回笼又睡不着,赌咒发誓再也不多喝了。
他正口干舌燥又懒得下床,见景平端着醒酒汤来,鼓秋起来:“快!救命的!下次再喝成这样我就是滚蛋。”
景平看他一碗汤几口灌下去,似是还魂了,突然笑一下:“太师叔还记得自己昨天说了什么吗?”
李爻一愣。
景平接过空碗,又倒白水递给他,见他发懵,便不再问。
李爻讷讷地回忆半天,问:“我说什么了?”
景平心思沉了,想来昨天惹人动心的都是醉话。
他避而不谈,决定揭对方另一个短:“你骂皇上来着。”
李爻确实断片了,被吓一跳,心说:我不会说漏了当年的事情吧……
但他见景平那模样实在不似听过炸裂言论,试探着问:“我……我骂他什么了?”
“酒后吐真言,你平日心里怎么想,自然是怎么骂了。”
这话说完,景平自己先愣了——是呢,酒后吐真言。
那昨天的醉话……是不是也是真言?
是不是意味着他至少那样想过,才借醉乱说出来的!
顿悟给了景平一个天大的奖赏,他没头没脑地傻笑出声,见李爻正看他呢,又敛起一半笑,道:“你说他混账。”
李爻看他阴晴不定的,心道:怎么现在你倒像喝多了撒癔症呢。
正这时,有人轻轻敲门。
景平开门见是门房小侍,便问:“是哪位大人来拜年了么?太师叔酒没醒呢。”
“不找王爷,”小侍笑呵呵地,“来人说是郑铮大人府上的,要亲见您,我去您屋没见您,想您或许在王爷这。”
景平心惊,转回内间跟李爻找了个说辞,飞毛腿一样冲到花厅。
厅里有个年轻人端正站着,备给他的茶水点心,他持着礼没吃。
他见景平来,恭敬道:“贺大人年安,我家老爷托我代一句话来‘南行路上,柳恒村有位姓付的老寿星,大人该去给他拜个年。’”
他说完,不多停留,告辞走了。
景平沉吟,姓付的老寿星……
是当年给李爻下了诊断的付大夫。
他还活着!
第058章 浑水
自从景平知道那姓付的老太医还活着, 便只惦记着去柳恒村。简直魔怔了,巴不得即刻出发。盼早盼晚,总算盼到李爻定下出发的日子。
李爻贵人事忙, 年里依旧整日泡书房处理文书。
景平敲门而入。
李爻掀眼皮见他衣着利落, 背着个小包袱, 莫名一愣:“大过年的, 上谁家串门子去?打牌之前记得沐浴更衣,赢了小钱贴补伙食费。”
他惯是胡说八道。
景平一乐:“我想早行几日,听闻麓山有种稀奇草药, 想去看看。”
李爻沉吟片刻:“你要进山?这次还是卫满将军随行, 我让他安排小队护你吧。或者,找几位避役司的高手……”
这可不好,若是安排了同行人,还得费心将他们甩掉。
景平忙道:“不用不用, 他们跟着,我不自在。放心吧, 我定然平安无事,早巴巴到廿家关口等你。”
李爻寻思:早先他也自己到处乱跑过的,怎么我现在才越发挂心了?嗯, 我的问题——身体不好, 想事牵挂消极。
他没动声色, 向景平道:“罢了, 你去吧, 万事别玩儿悬。”
景平冲他笑, 他对别人冰块一样, 对李爻总能笑得花样百出:“这几天不在你身边,自己多注意身体, 药还有吗?”
李爻摆手:“啰啰嗦嗦,快走吧。”
景平被轰出来了。
细品对方语气里熟不讲礼的亲昵,挺受用。
他只身快马出城,连夜赶路,第二天傍晚时分,从官道拐进入村小路,踩着天黑到了目的地。
现在还踩着年尾巴。
村里有小童四处放炮仗,更不知是谁家摆了流水席,从村头热闹到村尾。这小村子民风淳朴,村民们见景平脸生,依旧乐呵呵地,招呼他坐下喝酒。
“大哥,”景平寻了个面善的老乡,“咱这有位姓付的老人家,住哪户啊?”
老乡喝了二两酒,挺热情,见景平戴着半片面罩,模样冷冰冰的,气韵却端正,答道:“小伙子问付老神医啊,前几天他寿辰,现又赶上他重孙儿满月,这不,席就是他家摆的,”说着他遥遥一指,“看见没,那有座二层小楼,就是他家。”
景平顺着老乡的手势去看,果然见不远处有个大院子,院里小二楼粉刷得崭新,像是近日才翻新过。
“老神医该是去村东头的田埂上遛弯了,”老乡见景平抻脖子找人,笑着告诉他,“那老爷子每天生活规律得一成不变,你去看看,他一把白胡子像个老神仙,一眼就能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