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臣贼子(165)
“可以啊,贺大人,咳咳咳咳咳……兵出奇袭,头功!”李爻打量景平,见他身上大小多处血污,根本分不清伤在哪、是谁的。
景平端详李爻,因为对方戴着面罩,他看不见他的脸。但只听李爻说话时气息短促,景平便知他很不对劲。
“有什么事,回城再说。”他策马贴近李爻身边。
李爻笑了:“因祸得福,这伤半点不疼。”说着话,他兜转马头,可动作间眼前蓦地花了,人一栽歪,又持着沙场上一股强撑的精气神在马上定住。
这动作很细微,旁人没察觉。
景平适时在他腰侧扶了一下,继而大惊——李爻腰侧触/手滑腻,那感觉是血。
很多血。
景平不动声色侧目去看,又一次要被李爻吓得没命——李爻战甲颜色深沉,不细看是看不出端倪的。他腰侧已然血流如注,将那黑骏马的皮毛都染湿了!
伤口在右面。
他定是毛病犯了,全无知觉!
第078章 心意
疼是一种保护机制, 没有痛感,其实很危险。
景平心急,却不敢过于咋呼。
李爻出血量巨大, 现在全凭不觉知的一把精神撑着, 若陡然将事情叫破, 人或许瞬间就撑不住了。
景平面沉如水判断出血位置, 不动声色地翻身跨到李爻马背上。
李爻诧异,刚笑嘻嘻地、想腆着一张惨白如死人的脸想打趣景平,就见景平扯下衣裳边, 勒在他腰上。他想回身看, 景平却紧贴过来搂了他,平淡道:“你腰上有个伤口,勒一下止血。”
跟着,不给他反应时间, 抢过缰绳,低促一声, 策马往城关方向去了。
李爻周围一众护军、将军面面相觑——
统帅这是被劫持了?
贺大人大夫出身,怕是职业病犯了,看不得王爷受伤。
但这也太……犯上了吧?
亲卫小庞一直给李爻扛着弓箭、盾牌和长枪, 正想快去追那“劫匪”, 眼神一晃, 突然结结巴巴道:“血……血……好好好……多血……”
场面太混乱, 他话音落, 众人才见李爻战马所站之处地上落下的血迹, 血痕一路甩向城关方向。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了:统帅那伤, 比看上去重。咱们几个眼瘸的居然无一人发现!
李爻被景平箍在怀里。
他刚刚已经双眼发花,现在浑身都冷。
还有知觉的左边身子觉出景平怀里温暖得紧。
让他贪恋。
等景平时, 他也怀疑自己有没有精力独自策马回去,好在景平擅作主张,解了他的危机。
李爻得了便宜,忍不住卖乖道:“大胆小子,你……劫持一军统帅,意欲何为?”
他说话气更短了,头发沉,合眼晃了晃脑袋。
景平垂眸看他,好一会儿沉声道:“是啊,劫你到天涯海角去,撇下这烂摊子,谁爱管谁管。”
他音色低暗,吹在李爻耳边,听不出是沙哑还是哽咽,但能确定言语里深藏着过于浓烈的情愫。
噎得李爻一时接不上话。
“我没有大碍,一会儿神医帮我扎两针就好,何必……”
李爻说着,回头看景平。
一眼直接把后半句话堵没了。
景平眼角似乎挂着泪痕,沙场风急,那眼泪来不及落下,便给吹飞了。
“你……”李爻脑子梗住,“你……”
他“你”了两回,没说出个所以然。
最后笑着闷出一句“怎么还真哭了?”说着,想反手擦景平眼角。
景平一把捉了他的手,本想紧紧扣住,跟着惊觉对方手心也一道大口子……
他只能保护似的将对方那只冰凉的手拢住了。
他还是那样看他,看得李爻不敢再回头看他。
将军的眼神和底气通通如敌军一样溃退。
他索性坐好,不再招惹这臭小子。
马蹄声轻快飒踏,二人一时无语。
眼看快到城关了,景平陡而彻底放开了缰绳,猝不及防托扶住李爻的下颌,迫使他微微回头,勾住那银乌面罩摘下,见他嘴边挂着血痕。
景平阖了阖眼睛,探身在那被血染色的嘴唇上吻下去。
吻很重,又很短,一触即分,却像烙铁一样。
李爻呼吸陡然重了,来不及发作,景平已经放开他,重新扯好缰绳,低喝一声“驾”,马儿跑得更快了。
“我看不得你受伤、见不得你难受,不愿让你受委屈;我对你惦记、觊觎、非分之想,以下犯上的心思一刻不能停,你若问原因,这便是答案。”
这些话不知在年轻人心里过了多少遍,说得行云流水。
又像算计好了时间。
话音落,城关到了。
守军从城门处迎过来,李爻不好再说什么,吸一口气,咬着后槽牙深深看了景平一眼。
他确实想过好好跟景平掰扯一下所谓“情”字,回想景平中媚药亲他之后,二人之间微妙地变了。对方当日推他出屋颇有深意。打那之后,景平的情意总在不经意间外露,似乎仗着自己心疼他,闷不吭声地恃宠生娇。
不曾想,一时不管、二十多日不见,竟给闷成陈坛老酒,越来越浓了!
李爻心里乱,又不知乱个什么,好像有种不甘愿——怎么被对方抢先了?
景平下马,转身要扶他。
李爻没让,颇为潇洒地偏腿往下蹦。
谁知脚沾地,腿一软,被景平一把捞住。
景平看着他没说话。
但那眼神李爻读懂了:能不能不逞强?
呵,真的是啊……一步势弱,步步势弱。
说什么好呢?
李爻站直身子,迎上来的护军见统帅肩膀子上插着刀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