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臣贼子(172)
李爻现在动一下都跟拼命似的,刚才心思在招逗对方上,当然怎么甜蜜都行;这会儿想起朝上一众老头的土眉咔嚓眼,倒足了胃口,被景平腻歪得不行,躲不开跑不了,只得抄过对方爪子扣在自己胸前:“有事儿说事儿,别没完没了的。”
景平的手随遇而安地撂在对方心口上,感受到他心跳节奏,笑了一下道:“嘉王的案子从没真正了结,他死前行为莫名其妙,言语里除了愤慨自己郁郁难舒,还特别为一人鸣不平来着,你还记得是谁吗?”
李爻当然记得。
他也曾对那个人心有怀疑。
但他骨子里是不愿这怀疑落到实地的。
他心底总是觉得那人心间有清流,或许与先帝、圣上不一样。
景平见他不说话,沉声叫他:“晏初?”
李爻回神,他早察觉到景平心思深沉缜密,而今,他想看他能将事情算计推断到何地步:“你继续说。”
“嘉王之乱,我随你入宫救驾,在宫门口遇见谁了?他是去做什么的?”景平问。
李爻回答:“辰王殿下,去驻邑军维/稳。”
“他……若不是去维/稳的呢?若他是因为见你回来,才改了说辞呢?”景平问完,见李爻毫无波澜,知道对方早想到这一环了,便继续道,“若你没回去,他或许会急调禁军入宫护驾,嘉王若得手,他可以平叛为由,杀了嘉王;若没得手,他也可以再制造混乱,谋刺皇上,所以……无论嘉王一案是辰王从头精巧算计,又或是半路听到风声顺势而为,他都意在皇位,如今他把持朝政只是第一步。”
“第二步是什么?”李爻问。
“有两个可能,”景平声音平静,“杀皇上,辅佐太子登位,再取而代之;或者勾结朝臣,逼宫禅位。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说得有鼻子有眼。
李爻相信这即便是猜测,也是基于某些事实的,于是他问:“为什么这般笃信?”
“郑铮大人传信来说,三司在信安城查越王和胡晓的贪腐,行事过于低调,将进度捂得很严。但皇上已经下旨彻查了,何必如此遮掩?”
刑部归辰王直管,能让三司如此行事的,不是皇上,就该是辰王了。他这般做,该是还有后手,原来他真的已经不是那个恣意不羁的酒鬼老大哥了。
……也或许从来都不是。
李爻心酸之余,觉得有意思,问:“你跟郑老师什么时候……暗度陈仓的?”
景平漫不经心道:“给他看病找奔头那次,付太医的下落也是他帮我找到的。”
李爻:好啊……
一早背着我干了这么多事。
只怕还有我不知道的。
李爻虽然牙根有点痒痒,却又欣慰自豪。
他的心思从没在朝堂争斗上多停留,但总是被动卷在其中,他曾在心底盼望身边能有个谋者,替他理一理朝上的诡谲变幻,又碍着万众瞩目难寻此人。
原来啊……
那人不知何时,已经近在眼前了。
想到这,李爻眼角弯起抹笑意。
“此外,咱们在信安城抓到牵机处的人之后,我还有个不成型的猜测。”景平看着李爻。
眼神太深情,烫得李爻无所适从。
“别动不动就这么看着我,好看也经不住你这么看,欲求不满得等我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李爻被看得心里发毛,原形毕露。
虽然被你收拾也甘之如饴,但是……
景平把手从李爻掌心抽出来,反握住,给了个恰到好处的禁锢,才一字一顿道:“我怀疑有两个牵机处。”
李爻惊骇:“你说什么!”
第081章 有我
天下亘古不变的道理, 是大多数事情没有绝对。
李爻惊骇之后,很快恢复了平静。
景平言说的可能性当然存在,但他回忆与牵机处打交道的过往, 还真没有端倪让他往这个方向想, 他问景平:“怎么生出这种怀疑的?”
景平没答, 反而问:“你到底为何中了五鄙散之毒?”
他口吻轻飘飘的, 像是询问心上人“饿了吧”、“吃点东西吧”。这种语调背后,其实是有答案偏向的。
李爻在这一刻觉得景平或许知道真相了,只是来找他印证。即便没有证据, 不笃定, 也已有八九不离十的猜测。
但他没想通“两个牵机处”与“五弊散”之间的逻辑关联。朝堂上多年摸爬滚打,他早养成了习惯——不知初衷的问题,不答。
更何况,景平现在与他多了一层关系, 他就更不想把真相告诉对方了。
李爻心里卷过一阵害怕,怕景平为他行事激进。
而只要毒伤的真相不被印证, 景平便没有“激进”的理由,他便能守着难得糊涂,和景平安稳一日。
李爻不禁自嘲起来:日子终归是给过成了缩手缩尾的模样。
景平则早料到他不说话, 轻轻将他眉心的皱揉开:“别皱眉, 不想说可以不说。我这么问是想告诉你, 在我看来你所有的决定都有道理。天下太平来之不易, 你守爷爷、父母的心血, 我要守你的心血。”
李爻抬眼看对方, 少有地喉咙发干。
若不是他伤得太重, 真想即刻窜起来,好好抱住景平。
无奈啊, 重伤员现在只得展臂丛景平的肩颈下穿过,半搂过人在怀里:你怎么这么好。
景平眯了眯眼睛,用额头贴着李爻的下巴蹭了蹭,恨不能在他怀里赖到地老天荒,又念着他那一身伤,万般舍不得也只持着这个姿势待了片刻,便撑起了身子。
“说回我的猜测,”他想让李爻赶快休息,所以要尽快把话说完,“我家遭巨变,咱们都认为是羯人的牵机处下手,但后来,诸多细节表示羯人不承认那事是他们做的。抛开他们敢做不敢当的可能性,单从利益来看,他们的确没落好处,反而是先帝……既得城池,又兵出有名。假定这是真相,恰好反证了当年对我家下手之人是冒牵机处之名。若我是这阴谋的制造者,张冠李戴得一次甜头,为何不能再有第二次、第三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