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臣贼子(173)
所以羯人手下有个牵机处,皇室手里便不能有第二个牵机处吗?
真亦假时,假亦真,那组织层层严密,反而为混淆视听提供了便利。
事情在景平的回溯之下延展出另一条脉络。
乍看天马行空,又并非毫无道理。
李爻听话听音儿,问道:“你怀疑辰王?”
景平迟疑了:“我不知道,但至少不会是赵晟。从来得大利者存大疑,如今看辰王虽然没得大利,却毕竟是赵家人,晏初……”他说着正经的话,又忍不住贴在李爻唇角亲了亲,“其实……不用你轰,我也得走了,这些猜测都是碎片,若辰王心思深沉成这般,皇上、太子同时生病,宫里或许真的要变天了。”
李爻当然明白景平在说什么,问道:“什么时候走,如何打算的?”
“最晚中午前,”景平苦笑了一下,“至于打算……从政务上看,辰王比赵晟强太多。他若篡权得成,为稳根基,必会比赵晟对你好千百倍。这天下无论谁做,我都只关心你的安危和在意。所以我想尽快回去观望一二,确保他们窝里斗不牵扯百姓。”
我要赶在你回去之前,让阴风刮过去,不扰到你。
李爻知道景平说得是真心话,但他觉得那不是真心话的全部。这小子心里向来能藏事。
且李爻心里还存有另一个疑惑,若辰王对皇位执着至此,当年何必为了救他导致身有缺弊?若无当日前因,便不会有今日的诸多麻烦,天下早就是他的了。
所以整个事件的走向尚存一个不为人知的逻辑关键。
是什么呢?
李爻终归是伤重,紧绷着精神和景平说正事太耗心力,现在关键道尽,他精神很快涣散了,仅存几缕思绪崩在那些乱七八糟的纠葛上。他歪头藏在景平怀抱的阴影里,躲避烛火摇曳的晃眼光亮。
“睡吧,别想了,相信我,都城变天也碍不到你。”李爻不经意间往景平怀里扎的小动作,让景平稀罕得不行。
他俯身吻他的眼睛,把人亲得合了眼:“我着急跟你说这些,是为了让你议军务时,方便决策。”
景平怕他临睡心思杂乱,睡着了胡乱做梦,松懈了口吻,声音很轻地道:“好啦,正事说完了,嗯……告诉你一个秘密吧,我还没在江南见到你时,特别喜欢听说书先生讲你的事,他们把你描述得心怀苍生,恣意豪情,我当时想,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呢?当我见到你了,那些描述你的词汇都像被填了灵魂,我又开心又诧异,很是羡慕——我心里的英雄不仅本事大,还生得这般好看,俊得像画里走出来的仙子……”
李爻呼吸已经沉下来了,睡得很安宁。他太累了,景平稍微给他分神,他就睡着了。
年轻人停了轻飘飘的念叨。
李爻的轮廓早已刻印在他心里了,每根头发丝都历历于魂魄。可他依旧是一夜都看不够他。
李爻一觉睡醒,天已经亮了。
身边没有人,景平不知干什么去了。
小庞正轻手轻脚给他养护盔甲,擦拭撕魂。
“什么时候了,景平呢?”李爻问,嗓子有点哑。
小庞即刻过来,很有耳力价儿地拿水给他洇嗓子:“王……王爷醒了,现在不到卯时,贺……啊贺大人亲自给您熬、熬药去了。”
景平亲力亲为,一是因为他上心,二也是军中确实缺大夫。
李爻想了想,吩咐道:“召诸位将军帐内议事。”
“议事行,”话音未落,景平进来了,“但你得先吃点东西。”
他手上端着两只碗,吩咐小庞道:“你去吧,按王爷的意思,三刻钟之后叫大家过来。”
小庞瞄李爻,看他没反对,领命出去了。
“行啊,”李爻笑道,“底气越来越足,吩咐我的人都不问我意见了。”
“我不是你的人么?”景平问。
李爻:……
而且越来越会无理搅三分了。
景平到床边,俯身拿起李爻的手勾在自己脖子上,趁机又亲了人家一下,“身体的事必须得听我的。”
说话间,他把李爻上半身托起少许,在对方身后垫了枕头,尽量不让他伤处受力。
而后,他端过碗,盛起勺浓糯的粥,试过温度,递到李爻嘴边。
李爻十几年间多次受伤,伤得比这回重时也没被人这般事无巨细地服侍。
“行了,我自己来,又不是半身不遂。”他抄手去拿勺子。
景平一让,李爻没拿着:“我来,你都不知道,我盼着这么照顾你多久了。”
说罢,他笑了。
李爻从那笑容里看出一丝得偿所愿的疯狂,疯狂里藏着难以填平的不满足。这让他有点肝儿颤。
但僵持片刻,李爻还是妥协了:景平也带着伤呢,脸色委实不大好,更何况他马上就要走了……
帐子里没有别人,这又不是什么大事,随他高兴算了。
那一碗粥喂完,景平满脸得意,端了清水来帮李爻简单擦洗过,稍待片刻喂他喝了药。
“你好好的,我走了,”景平舍不得,“阳剑的玉殿下会带兵留下些时候。”
李爻没多啰嗦,点头笑道:“战报这两日该传到御前了,据我估计,咱们很快又会见面的。”
景平想了片刻,道:“我想跟你借个人。”
“借谁啊?要收利息的。”李爻扬眉。
“借松钗,”景平凑过来搂了他脖子,在他耳边蹭,轻声笑,“利息好说,我还怕强塞给你,你嫌弃呢。”说完,居然在李爻耳垂上吮了一口。
猝不及防,微痛酥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