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二臣贼子(222)

作者:张参差 阅读记录

花信风心里“咯噔”一下,李爻在他面前一直嘻嘻哈哈,极少剖白心绪,更从来不言苦。而现在只一句话,他便知道了:师叔认真了。

他一时难以接受,又觉得如果能抛开辈分、男女,这二人在一起也没什么大不了,更甚他或许会替二人高兴。

可世间事哪来得“如果”啊?

花长史咽下没嚼明白的杂乱,问了个很现实的问题:“你就……一直打算和他这样下去了?”

李爻瘪着嘴,忍住把人轰出去的冲动,道:“从前忍过,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干脆不让这段情开始;但后来……”他垂下眼睛笑了,表情看着温柔,可太过温柔显得悲凉,“趁我还有口气,多待他好,总比让他悬着一颗心强。”

话里的因果多、苦涩多,还有种冲破阴霾的洒脱。

花信风知道景平为李爻做的事:“你对他……是为了回报么?”

李爻摇头:“那不是折辱人家么,”他转到屏风后,拿薄甲穿上,“就是喜欢,喜欢他,他像一把破冰的日头,照得我心里暖烘烘的。”

花信风险些被他的坦白掀个跟头。

小师叔多年来看似恣意风流,其实心思因为那些旧事,已经跟他的满头白发一样沧桑。说出来的风流话全是走嘴不走心。

而这次他真的认真了。

军帐内两位将军相顾无言,大眼瞪小眼片刻。

李爻先绷不住了,一拍花信风:“行了,快走快走,办正事去,在我这磨叽风花雪月干什么。”

也是,国乱面前,其他事情都太渺小。

花信风领命转身往外走,走出两步又停了:“那……以后你是降辈了,还是我升辈了?”

李爻一愣:这不是一个意思么?

跟着他随手抄起桌上抹布扔过去:“快滚!”

一流高手,拈叶飞花皆可伤敌。

于是这日,巡营的将士们看见帅帐帘拢突然挑开,先是花统制身手矫捷地窜出来,而后面追他的,是块大洞连小洞的抹桌子布。

第105章 旧宅

第二日傍晚, 李爻得了片刻空闲,站在城关往外望,夕阳侧向打来, 给关外的沙场远山滤上一层如血沁染的颜色。

景平遍寻他不见, 好一通找, 才知他上城来了。

拎着件披风走到近前未说话, 先给人把衣裳披好了。

李爻还他一个淡泊安宁的笑。

近来,景平锋芒展露,对敌军手段游刃, 回来安排相关大小适宜有条不紊, 似乎方方面面都在他的算计中。单一个“稳”,便不像是刚过弱冠之年。

而别看李爻整日说话浑天浑地,天老大他老二谁都不放在眼里,其实全是为了不败士气。

他私心里是不想打的。

南晋北关战事拖拉、多年不太平;如今南边也起烽火硝烟, 对国内本就储备不充足的兵力消损巨大。

想来此次若与搁古议和不成,一旦开战是很难速战速决的, 羯人或胡哈若再伺机而动,南晋的兵力辎重稍有跟不上,便会招致天地翻覆的结果。

“贺大人。”

李爻单手扶着城垛边, 看城下兵士忙忙碌碌:一边在点算辎重, 整理军备;另一边则已经开始准备迎失城百姓入关。

“给我交个底呗, 马车里话没说完, 依你看十年的免战协定, 能有多大把握签下?”

他现在若不是帅盔端在手里, 腰背被铠甲绷得过于挺拔, 乍看朱颜华发被夕阳古城衬着,怎么都太沧桑了。

景平年少时想象过太师叔在朝堂上运筹决胜, 也盼望有一日得见将军阵前的从容自若、威风凛凛;

而今时过境迁,他的幻念得偿,想看的都已经见过了,倒开始期盼李爻的这般风采,往后都只留于记忆、能在午夜梦回时让他魂牵就够了。

他再不想见李爻浴在炮火硝烟里了。

“八成把握,”景平道,“只要大王子眼红王位,便能成。”

前些年搁古四下打架,与疆域相接的大食、松洲多次推拉板图,如今消停下来也不是兵力耗损太甚,全因为搁古王上老了,说白了是战争贩子身体不行、打不动了。所以他们调转炮口与羯人合作打南晋,并非出于王上本意——领位更迭、内政不稳之际,傻子才会去树新敌。

而那“傻子”二王子与羯合作,则该是被羯人手拿把掐的态度忽悠了。他只为给自己争军功。

可仗打到现在的地步,任谁都应该看清了,南晋边域来了李爻,硬骨头啃起来扎嘴。

大王子只要不被弟弟的傻气传染,就能算清现在是因利乘便的绝佳机会,迅速与南晋修和,将二弟当作一块承袭大统的垫脚石,一脚踏上去。

景平说八成把握,算是很客观了。毕竟南晋议和使“心里是向着他的”。

“你到底卖了奥单的什么破绽给大王子?画里内藏什么玄机?”李爻问,那日他一直冷眼旁观,实在没看出景平做过什么特别之事。

景平仗着城墙的遮挡,将李爻的手从城垛上摘下来握住。

他依然记得当日城外激战的惨烈,触碰到身边之人,心中的凄怆不安才被真切的触感撞散了些。

“关键在奥单这边,是我蹬不上台面的坏主意,过几天你就知道了,”他摩挲着李爻的手背,“你是坦荡君子,不该被阴险算计牵扯精力。”

臭小子还是不肯说。

感叹景平嘴严之余,李爻又觉得好笑了。

他在朝堂沙场摸爬滚打多年,什么恶毒伎俩没见过,更算不得君子。景平却总拿他当个纯白瓷器护着。

经历过肮脏泥泞的人,更容易被挚诚打动。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