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臣贼子(225)
花信风的本意是“我不愿多说,你也不愿多说,咱俩就此打住”。
没想到松钗居然答了:“我杀了我爹。”
话语太平淡,好像说今天晚饭只想喝稀饭一样。
花信风看她。
松钗一笑:“好奇吗?是个挺有意思的故事。”
花信风:……
他想不出是什么样的孽缘纠葛,能让弑父变成有意思的故事。
松钗看他目瞪口呆,笑得更开了,眨巴着眼睛问他:“你不会真的信了吧?”
花信风彻底无语了。物以类聚,小师叔身边果然没有省油的灯。
也就这时候,窗外有道暗影晃过去了。
二人同时警觉。
隔壁房门轻响。
夜风将黑影送进门。
影子黑巾蒙面,连头发都包在头巾里,整身从上到下黑不溜秋。
无夷子翻身起来,对黑影深施一礼:“师父,弟子无用。”
黑影声音苍老:“不说这些,事不怪你。辰王行事越发跳脱,言行不一,祭司大人不想再与他合作。”
只一句话,信息已经足够炸裂。
松钗和花信风对视一眼——黑影是妙虚。
花信风道:“我去招呼弟兄们收网。你……”
他有点担心,后又暗笑自己被这丫头的外表迷惑了,她一点都不简单。
松钗挤了下大眼睛,示意他快去。
花信风轻手轻脚自后窗翻出去了。
隔壁,无夷子又道:“豫妃也不对劲,近来我多次传信给她,她回复很敷衍,她若真与辰王生了私情,要不要舍了?”
妙虚笑道:“不必,倘若真是才好,赵晸那人爱声名,谋权篡位想做得磊落,勾搭帝妃的事情一旦坐实,他一世清明就毁干净了,咱们何必帮他擦屁股?”
也对。
“祭司大人圣体如何,近来是否要有所动?”无夷子问。
妙虚只是皱眉摇了摇头,不知什么意思。他问:“穆颂雪呢?半点行踪下落都没有?”
无夷子道:“她从始至终不知道什么关键,眼下八成被什么人藏起来了,师父关心她做什么?”
妙虚笑得高深:“哪怕辰王不济,咱们也还另有底牌,大国倾颓,必败于内崩。”
松钗听墙根心中莫名,嘉王侧妃被景平救下藏于安全的地方,几番盘问,也上过一些阴柔手段,都没探查出关键。只听她说,最初是她要嫁予皇上的,后来才与豫妃交换了。
其中另有内情么……
她正自寻思,眼看妙虚转身要走,心下着急:花将军怎么这么慢!
那师徒二人定然心知许多关键,不能就这么放走!
松钗艺高人胆大,打定主意,飘身入院:“苏伯伯,还认得我吗?”
她胡乱攀关系,要拖住时间。
妙虚果然被她叫得一愣——他俗家姓氏多年不曾有人叫了,而且对方轻功之高,他居然没察觉。
他回眸定睛,见身后站了个从头到脚惨淡却颀秀的……女子?
“姑娘是谁?”妙虚定声问。
松钗刚要回答,背后一道戾风起。
她不及回头,身形飘忽,急向侧闪开。
无夷子的掌风削面而过,刮得皮疼。
“师父,她只身一人,周围八成有埋伏,更何况她听了不该听的,不能留活口!”
随着说话,无夷子第二招来了。
这道士功夫很不错,翻手腕变出一柄匕首,当胸便刺。
松钗“哎呀”一声躲开:“你这秃驴,不懂得怜香惜玉吗!”
无夷子皱眉:我是道士。
眨眼功夫,二人三四招过。
无夷子高喝:“师父先走,我来料理她!”
妙虚不假客气,转身便走。
松钗心急,心里问候花信风——叫人这么慢,老娘就该把你这榆木疙瘩削成木鱼,好歹会叫唤!
白衣飘摇间,她手在腰间轻带,一道亮眼的光直冲出去,打着圈像银月翻滚,奔妙虚而去。
妙虚脚步顿挫,被姑娘的护手钺阻住去路。
他冷笑,反手一枚暗器打向松钗。
几乎同时,护手钺回旋兜圆,落到主人手里。
眼下一拖二,对方又都是高手,松钗功夫再如何诡谲,也很吃力。
她眼见妙虚发暗器,却被无夷子缠住难以躲闪,只得举兵刃去镗。
“挡不得!”
正这时,一人焦急大喝。
秦松钗尚未明确缘由,便被来人斜向扑住护在怀里,翻倒在地。
暗器擦着那人脊背飞过,钉在廊柱上,跟着一断为二,爆出一捧毒水。
居然有毒!
松钗抬眼见护她的人是“会叫唤了的榆木疙瘩”,道一声“多谢”,二人分别翻身而起。
花信风打出个嘹亮的哨音,房檐上蓦然一圈弓箭手严阵以待,数十把手/弩,齐齐描向院中牛鼻子师徒二人。
本以为形势逆转,妙虚却突然仰天大笑:“李爻那毛病是毒非伤,解药极为难得。想要吗?你也可以放箭,我在阴曹地府等他来陪葬便是!”
他气焰嚣张。花信风已知李爻毒伤难解,依然心存期冀——万一有一线希望呢?
眨眼即过的犹豫,局面旋即逆转。
妙虚看准时机,低喝一声“撤”。
师徒二人飞身便逃。
正这时,“嗖”一声破风响。
一支短箭正中妙虚膝盖。
老道陡然吃痛,腿软摔落回院子当中,被无夷子搀住。
几人皆惊。
都展眸看是哪个胆大妄为的不听统领号令。
房檐上,私自放箭之辈站在众弩/手之间,是个半身戎装的将军,没戴头盔,面目背阴看不清,满头银发束得很高,发丝像流动的月光,被风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