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臣贼子(233)
李爻放任地笑, 又合眼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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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务帐中有个搁古打扮的年轻人正在等。
他见景平进来, 起身恭敬行礼,道:“我王听闻正史大人与大王子和谈, 特让我送上礼物和言和的附加条件。
说着,他奉上锦匣。
看来签署约定的事情让搁古的老战争贩子知道了?
景平身边亲卫去接锦匣。
那来使突然意识到什么,笑着回过味似的“哦”一声:“我来替大人打开。”
话音落,他非常贴心地将匣子倒转过来,让开口对着自己,替对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防备暗器暗害。
这是颇为贴心之举,景平却异常敏感地察觉到一丝不对——何必非要立刻打开?他为何只一个人?
“慢着!”景平制止道。
可那来使置若罔闻,手快得能当贼。
几乎同时,景平见对方眼中狭闪出一缕死士生命最后的决绝。
旋即非常细小、熟悉的“嘶嘶”声,从匣子里传出来。
“趴下——!”景平爆喝,抬脚踢匣子。
来使蔑笑,猛将匣子扔向景平。
惊变闪瞬发生,发现已经来不及了。
近距离间一阵刺眼的白亮光芒,而后“砰——”一声爆响。
景平顿觉身上好几处地方同时剧痛,整个人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扇一巴掌,双脚离地飞出去。
跟着,他被谁扑住。
天旋地转中,他眼睛被高亮闪得刺痛,没看清对方是谁,二人便翻了开去。
再然后,景平的耳朵中充斥着高频的嗡鸣声。
他浑身都疼,知道自己没死,却不知伤在哪里,趴在地上缓了片刻,勉力睁眼,眼睛又酸又涨,眼泪不受控制地扑出眼眶——他看见一片朦胧的粉色世界。
又是湘妃怒!
他第一时间念着李爻。
这么大动静,晏初一定被震醒了——他不能进帐子!
景平持着这一捧念想,撑起气力,晃晃悠悠站起来,居高见帐内横七竖八趴了满地人。
他大喊“来人”,实在不知道自己喊没喊出声,行动先于判断,趔趄着往帐门的光亮过去……
再说李爻。
他当然被惊天动地一声响彻底震醒了,登时睡意全无。
他翻身下地,冲出帅帐。
小庞正在门口,扮演热锅上的蚂蚁。他知道出事了,又要尽忠职守,一时无措。小伙子见统帅出来,言简意赅只说了四个字:“炸、炸、炸了!”而后,往爆炸方向一指。
李爻打眼看便知是军务帐——景平正在那里见搁古使节!
他脑袋“嗡”的一声,整副心思都乱了。
他这辈子从没跑这么快过。
好像见到景平平安之前,他心脏不再会跳,卡在嗓子眼出不来、咽不下——他终于感同身受地理解景平曾说过看他上战场的怕。
景平!不要有事!
李爻思绪混乱。
但脚尽忠职守。
他狂风过境似的卷到军务帐门口,正好看见大量粉色烟尘从帐帘往外冒。
跟着,一道熟悉的身影腾云驾雾、成仙似的翻滚而出。
脚步踉跄。
周围大批将士赶来,有人要去扶那“滚”出帐子的人,却被甩开了。
影子大声道:“里面炸了,快去救人!拿水扑烟尘……王爷……一定!不能让王爷进帐子……”
他直愣愣地往外走,神志不甚清晰,细看身上扎了好几根钢钉,却像不知道疼一样。
李爻大惊失色,扑过去把人扶住的。
景平迷糊着眼睛,见眼前人影熟悉,一把攀住对方手臂,顺着往下摸,摸到李爻熟悉的护臂纹路,再摸到对方左腕上那道冰冷的镯子,才松一口气似的:“晏初……里面……里面烟太浓,你不要进去。”
嗓子哑得像吞了火炭。
而他好像只为了拦着李爻,只为了对他说出这句话。眼下心愿达成,他顶在心间的坚持松歇了,胸中一阵翻腾,猛地一口血呛出来,虚脱了一样歪在李爻怀里。
“军医——!”李爻大喊,“军医快来!”
他弯腰将景平抱起来,怒吼道:“把奥单给我砍了!送回搁古去!”
杀意太浓。
震得景平想在他怀里晕一会儿都没得安心。
景平皱眉,抬手勾住对方的领边:“别……事有蹊跷……你别中计了。”
他每说一个字,便呛出一声气音,显然是被爆炸震出了内伤。
他攥着将军的衣领,拼尽气力保持清醒冷静,不让自己晕过去。
可这哪里是在抓李爻的衣裳,分明是在撕他的心。
而终归,李爻是一军统帅。
暴怒只有瞬间,他很快就冷静下来了——因果不明,确实冲动了。
“好,”他沉声道,“先医伤。”
他说罢,派人严守奥单,抱起景平快步回了帅帐。
景平被李爻轻轻放在榻上。
“你……挂心外面就去看看,”景平虚着声音道,“我有根,没大碍。”
出了这等乱事,他独自霸占统帅,不行的。
也正在这时,帐帘一翻,萧百兴进来了。
老白胖子一直在营中,听说景平受伤,他来得很快。
李爻见到他略放心了。交代现在不是战时,给景平用些止疼药。
“我马上回来。”他柔声跟景平交代,而后,起身走了。
“行了别看了,”萧百兴念叨,“人家出去了,拔丝苹果都没你眼神黏糊。看得清么,你就看。”
景平:……
“师伯,把我的……针给我……然后帮我拿棉布沾一点香油。”景平侧趴在床上,哑着嗓子提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