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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臣贼子(338)

作者:张参差 阅读记录

李爻嗤笑,低声骂一句“疯小子”,心里却百转千回,坐直身子把景平搂在怀里抱紧,才闭目养神了。

景平贴着他,闻他身上淡香混着不重的酒气,也要醉了。

而他那倒霉催的师父花信风于这日夜半三更时,到了瞻天道暴/乱发生之处。

那地方显然被专门打扫过,难辨乱象。细看杳无人烟的荒地深处,泥土被大片翻过。

惨兮兮的月光下,泛着灰白色,一团死气。

花信风把心一横,仗着自己浑身将军的血煞气,一边把李爻变着花样骂了个够,一边挖开坟场,换来四字结果——悉数坑杀。

投诚的万人山匪,都是被绑着活埋下去的。

没有暴/动。

没有反叛。

只有赵晟的出尔反尔,睚眦必报。

李爻第二天下午听到这个消息时,心绪没大波澜,只预料成真地合上眼睛,掩去悲凉。

那些冤魂正在郊外凝聚成炸弹,等着被有心人利用,炸出一片山崩地裂。

郑铮身故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李爻身体都没缓上来。

好几次景平见他在书房,公文没批拟完,人先趴在桌上睡着了。

南晋首屈一指的倔老头郑铮磕死在金殿之上,除了把李爻磕得病来如山倒,还彻底磕裂了皇上对二皇子的看重。

国本血脉一旦存疑,便注定生出难以修复的裂痕。

没得实证的猜疑成了对赵晟最大的折磨。他常在宫里大发脾气,思虑过甚头痛欲裂。

也正因如此,他无心政务,很多事情交由官员去做、问都懒得问了。

赵晟在小半年的时间里小病不断,多是头疼脑热,伤寒上火之类。

真正萦绕心头的梦魇除了脑袋上的一片绿,还有郑铮留在金殿里的三缕魂魄。这让他上朝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总是夜难成眠,闭上眼睛睡不大会儿就会惊醒,只有白天能睡一两个时辰。大部分时间扶摇陪着他。扶摇很懂帝王之心,能哄得他忘了理不清的乌漆嘛遭。

赵晟难受得紧了,也会找景平入宫来看。景平多会给他开些温调方子。

贺神医劝赵晟“或该寻可心人陪着,到坊间逛逛,外面乐子多,让心不困乏,身体自然会好些”。

这当然不是医者的良心——景平待赵晟没良心。他不过是想让赵晟无意间听到、看到一些他希望对方知道、又不能直言讲述的事。

只有通过侍政阁的关系弯绕到坊间去,变着法儿让赵晟知道。

急不得。

事实证明,南晋没有赵晟这根最粗的搅屎棍裹乱,乌烟瘴气是可以渐渐沉淀的。

浑浊一团的内政渐有清明之相。

就连幽州都在景平和沈冲的明暗相和下,渐生安稳。很多流民、贫民愿与官军合力开垦荒地、种植粮田,乐于成为“军农户”,安时种地操练、乱时放下锄头保家卫国。

可老天爷能给的慈悲终归有限。

容得赵晟、南晋修养半年,已经耗尽了耐心。

秋风起时,老天又抽风了。

幽州费力开荒、撒种发芽的田地,被接连下了十几天的大雨冲得泥泛根烂、硕果东流水。

暖水河的怒涛扑上堤坝,淹了两岸村庄。

又有大量村民流落。

沈冲有再多的钱,也不可能养得了几十万百姓。

常健受皇命剿匪之后,虽然一直被李爻别有用心地留在幽州关口,明面上是带头安稳流民、执行屯兵改革、给庄别留撑腰,暗地里是对他的牵制。

可眼下闹了灾,常老单论抗洪已分身乏术。连百姓成群结队地再次流亡离开幽州都顾不得了。

事情很快传到朝上。

抗灾成了第一要务。

自从赵屹身份存疑,苏禾便极少在朝上说话。

摇身一变,成了“不看、不听、不说”的法相立于大殿之上,生怕一句不对付,触赵晟霉头。

今日他一反常态,出列道:“陛下,重灾当前,要百姓归心,当以安抚、照应为主。粮田涝了,总有水退之时,如今南北战事缓和,派一身份足够珍贵之人,一路北上安抚可以稳定乱局。”

他话音落,景平表情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狗屁,老百姓火眼金睛,还看不出孰是实惠、孰是画大饼?

景平初以为苏禾是心怀天下的良臣,后来经多了事情,发现这老头子不显山、不露水,算计深得很——他想扶持赵屹,必有道貌岸然蹦出来挑事的一天。

眼下老天是将机会递进这老家伙手里。

苏禾想要扶持赵屹,有两条路,一是给二殿下搭台、一是给大殿下拆台。

眼下他口中“身份珍贵之人”是指大皇子赵岐,在他看来,赵岐对付不了流民,到时候黑锅必然扣在头上。

果然,他的话如石子入静湖,激起浪花来。

吏部尚书跳出来道:“苏相为人宽厚,但流民已有袭击沿途村庄之举,岂能一味安抚姑息?”

户部尚书任德年也出列道:“自古国之争,是争地、争财、争人。养民不易,不可轻易内讧屠戮,当诛杀匪首,安置被煽动的无知百姓。”

“任大人说得好听,匪首振臂一呼,有万人跟随,若不以强兵镇压,岂非还有下次?怀柔过甚易生刁民!”吏部尚书道。

“那是活生生人命,难道眼看必死,也要死尸不离寸地泡在水里?”任德年反问。

“你简直胡搅蛮缠,我说的是他们劫掠沿途村庄!”

……

眼看要吵架。

“行了,都给朕住嘴,”赵晟呼喝,嫌弃地瞥一眼只知道打嘴仗的几人,“晏初,你看着安置吧,这事你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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