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臣贼子(371)
那人终于一拍胸口:“可以,我们信你,谁跟我随王爷入宫面圣?”
眨眼功夫五六人出列。
“还有个事儿,”李爻仰头看向皇宫方向,火照黑烟,天上一层暗沙罩着,“宫里不一定闹成什么样了,诸位得将身上的酒瓶子卸了去,我可不想变成有心之人的下酒菜。”
宫内已经大乱了。
太靖阁、太和殿、先安殿、甚至御花园多处起火。冬季干燥,西北风一刮,火烧连营。禁军救火、搜寻乱匪、护驾忙得不可开交,总觉得多少人都忙不过来。
苏禾已死。
宫内流窜的亡命徒也非全是听命于他的□□杀手,还有一部分是福禄召进宫的牵机处散众。
眼下群龙无首变成浑水摸鱼,他们顺手牵羊之后趁乱逃窜。
李爻刚入宫就撞见一伙江湖人往宫外冲,张牙舞爪、每人刀上都挂着血。
他们欺软怕硬——遇见三五人的侍人小队就杀人抢劫,遇见官军则四散逃开、再聚集。
眼下,阎王敲门,他们跟李爻对上了。
王爷懒得废话,抬手两箭,冲在最前面的两人即刻吹灯拔蜡。
紧跟着,风翼军百夫长带人向前冲。
江湖人武艺高强,看不上刀口比脸还干净的禁军,也鄙视多年不曾上战场的内陆驻军,但眼下他们对上的是尸山血海里活出来的边防军。
慌乱之中,高下立见。
江湖人各自为战。功夫不济的被斩当下,所谓高手以为能逃出生天,却被百步穿杨的弓/弩手射中。
不大一会儿功夫,他们被一锅端干净。
随李爻入宫的几名百姓目瞪口呆。
李爻淡淡瞥那几人一眼,心有同情,也意在威慑——你们所做之事,要豁出死去。
但想象与眼见天壤之别。
生死一刹那,你们豁得出去吗?
他收回目光,扯下自己的腰牌,扔给一旁亲卫:“去殿前司传令,告诉他们配合入宫的防军将救火、稽乱分成两队,各司其职,乱得跟熬粥似的成什么样子?要是这点事都做不好,脑袋别想要了。”
亲卫即刻去了。
李爻一路往宫苑深处赶,遇到江湖人便杀。
至太靖阁大院之外,远远看见后殿滚着浓烟,景平颀然而立,与赵岐在殿门口高阶之上,身后是蓉辉带着禁军不知与殿里的谁僵持。
他阶前下马,快步而上。
官军听见声音纷纷回头,见是他来左右分开通路。
李爻目光落在景平身上,闷声将臭小子从头到脚打量一遍,见对方身上无伤、面色平和,看见自己两眼冒着惊喜,放下心来。
他又看向殿内——赵晟端坐龙椅上,身旁有侍人挟持了皇后和二皇子,扶摇站在他身边,豫妃则远远坐着,另有个面目极好看的内侍庭公公陪伴。
殿门附近,一众江湖杀手、牵机处残党、少部分见太上皇大势苟延残喘的内侍庭太监正与为数不多的禁军对峙。
“晏初……”赵晟遥遥开口,“你来护驾的么?朕很挂念你的身体,身边带着几个流民做什么?”
李爻端行一礼,没回答,低声问:“什么情况?”
蓉辉抢先道:“局面本来控制下了,扶摇突然与太上皇说了什么,太上皇随他冲回太靖阁,从匾额后面拿了什么东西。后来只言片语间说那是给你的方子……晏初哥、啊……王爷你怎么了?”蓉辉话说到这,看李爻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接着道,“他们还挟持了皇后娘娘……说圣上若执意不还政,便要清君侧,去母留子,”她压低声音,“有两万禁军在东门,贺大人暂未让动。”
李爻心思一凛,看向景平——他到底在意那方子,否则禁军早就动了。
自乱事开始,景平便把他往边关推。煞费心思不让他在情义与苍生之间做抉择,不遗余力地替他做“坏事”,把清名留给他,恶名自己背。
而最终,景平还是因为自己被对方拿捏。
李爻想到这心口发烫。
景平似是心有所感,向他看来,这要命的档口那臭小子居然挺俏皮地冲他眨了眨眼,一笑露齿。
李爻让他闪了眼睛、心跳崴脚,转回目光看赵晟和扶摇。
清君侧……真想得出来啊。
他眼里凛出杀意,突然扬手——弩箭激发而出,直奔扶摇而去。
李爻只要动手,就是奔着要命去的。
箭矢星火流直,眨眼功夫要给扶摇一箭封喉。斜向里陡然寒光忽闪,“呛”一声响,箭被飞镖打偏,贴着扶摇的脖子擦过去。
扶摇颈侧一行鲜血淌下来。
他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向李爻怒目而视。
“看什么?”李爻笑道,“论清君侧,最该清的就是你。”他眼观六路,看到暗影里扔飞镖的是个窝缩身影,身姿异常熟悉,是……曾暗杀郑铮不成的杀手。
“阁下是江湖中人,来朝堂之上蹚什么浑水?”
那人知道李爻认出他了,笑道:“我是个武痴,想与王爷一决高下,还想为弟兄们拼得锦衣加身。”
李爻冷哼一声,背着手向蓉辉打个军中暗语。
蓉辉即刻懂了,仗着身型娇小,悄悄往后退,去调兵了——李爻叫她悄悄的。
“晏初,”赵晟摇摇晃晃站起来,“朕问你的话,你为何不回答?”他往怀里摸,摸出从御书房拿来的牛皮小桶,“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吗?”
他当众打开牛皮桶,里面是一沓子宣纸。纸张迎风招展,近前人都看清了,上面字迹幼稚,写满了“我爹娘死了”。
景平心惊——晏初父母“衣冠冢”里缺少的数页在赵晟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