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臣贼子(79)
可这现编的说辞是不大灵光的。
景平显然没得几分安抚,手臂微颤,放开李爻直了身子,只是看着他,表情像要哭了。
又要闹哪出?
李爻在景平的连串操作下,已经变成了一条灶门前的烧火棍子——实在焦头烂额。
他还没从对方过于浓烈的情愫里缓过来,便见景平在他面前蹲下了,拉起他一直手,无言地贴在自己额头上,合了眼睛。
李爻心里的万千纳闷顿时被这近乎虔诚、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缱绻的动作惊得揭竿而起,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把脑袋里仅存的理智彻底搅成一团糊涂。
李爻下意识把手往回抽。
他一动,景平禁锢得更紧了:“我再看看你的脉象。”说罢,他就着蹲跪的姿势,搭上李爻手腕。
这般接二连三,李爻再如何拿他当小孩,心里也隐约冒出个猜测,不得实证,先把自己吓得五内不畅。他第一次在贺景平面前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要不是有统帅三军的气度,压得住茬子,非得立刻找个借口落荒而逃。
他正面不改色地屁股底下长刺,门外卫官报:“统帅,杨统领和卫将军来了。”
“快请!”李爻高声应答,从没觉得这俩货这么亲切。
杨徐掀帘进来,见景平正给李爻诊脉,问道:“相爷身子不爽吗?”
“啊……”李爻收回手,示意景平起来,“许是吃坏了东西,肚子不太舒服。”
卫满纳闷:“不是,昨儿到现在,您吃啥了?”
他正色向景平道:“小贺大夫快给好好看看,他半口西北风都没来及喝,肚子不舒服肯定不是吃坏了东西。”
李爻摆手,抢话道:“那就是饿的,不必大惊小怪,反正肯定不能是有喜了。”
话出口,即刻后悔。
因为景平看他的眼神更怪了,似有对他口无遮拦的无奈放任、还有对他身体心照不宣的心疼,综合而论怎么看都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宠?
不对不对!李爻无论如何都不能和这个猜测和平共处:
小景平以恩义敬你,你却这样想他?
李爻快把你脑袋里进的水控控!
他天人交战不着痕迹地石化了片刻。
许是刚才环境密闭,光影太过暧昧,让李爻心里种了个毛。卫满、杨徐现在吵吵嚷嚷,说了什么李爻没听清,但总归是人多一闹腾,他偷眼再看景平,便觉得自己想多了。
李爻在心里抡圆了给自己一嘴巴:是你自己口无遮拦,心术不正!
他深吸口气,端起全军统帅的架势,清了清嗓子:“言归正传,二位前来何事?”
那俩糙老老爷们对视一眼,面露愧色:“抓来的细作……自戕了。”
李爻眸色微沉。
景平倒先变了脸色:“怎么会死!我明明仔细检查过他周身,没有可以用来自戕的东西,而且绑得那么结实!”
李爻在他肩头定定按下,稳声问那二位:“毒死的?”
卫满和杨徐同时诧异道:“您如何得知?”
“臼齿钻洞□□……”李爻冷哼,“牵机处的手段。”
“统帅,”门口卫官道,“洛雨城太守范大人来了帖子,说庆祝大战凯旋,请您赴宴。”
第039章 诈问
李爻听见范洪的名字就来气。
按理说大清早闹了那出, 范大人该老实在城里猫着,直到退敌。现在李爻没找他算总账呢,他反而先蹦出来行逾越之举。
加急文书被改、边邑官军中毒、拖延战机……
这次又要作什么妖?
李爻想了想, 跟卫官道:“军务繁忙, 让他等着去。”
言罢, 他跟卫、杨二人和景平一起去看那细作的尸首。
营边小帐中。
内侍庭的值守护卫见李爻来, 齐向他行礼。
“相爷,刚才他突然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脸色发青,摔倒过去, 探鼻息时已经断气了, 整个过程一共数不出十个数。”
这细作李爻没见过,相貌是扔在人堆里就找不见的普通,七窍乌青,口鼻流血。
李爻掰开死人嘴, 果然见臼齿被钻了个洞。
牵机处的死士们多是这样,把毒藏在里面, 再用胶蜡封住,必要时给自己个痛快。
“抓了他有谁知道?”李爻问。
杨徐道:“事关重大,只有内侍庭同去的几位兄弟、贺大夫, 还有卫将军、花长史知道。”
李爻点头:“且别声张, ”他问景平, “抓到他时, 他说过什么?”
“嘴跟缝上了一样, 但他在胡哈军营里说自己的主子是个文官。”
景平把听到的对话一五一十向李爻复述。
正说着话, 花信风来了。
花长史连轴转好些天了, 甲都不曾脱,脸上一层汗糊一层土, 要不是气度还在,一身铠甲撑着风骨,乍看实在像是被无良地主苛待的长工。
花“长工”跟李爻道:“找你半天,你怎么在这呢?”问完,晃眼见帐子角躺了个死人,便是一愣。
李爻问:“伤亡如何?”
“泽南军阵亡四百九十六,重伤八百三十七,轻伤一千六百五十五。我方杀敌三千余,俘虏两千五百三十五人。”
这和李爻估计得大差不差。
“派信使传信,问问日禄基,不在乎自家被俘的兵将,也不在乎他的妻儿老母和兄弟了吗,”他顿了顿,又嘱咐,“还远远将信射出就好,不必让兄弟涉险。再去看看,嘉王殿下押送的人质到哪了。”
自从离开都城,押送人质的队伍就跟不上李爻的疾行军了。
卫满领兵可以,战场上的玄机多是看过就懂,但边交上你来我往的拉扯他懒得费脑子。他摘掉头盔抹汗,问道:“统帅,那蛮族王上明显是在发疯,还问他这些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