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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臣贼子(78)

作者:张参差 阅读记录

他说着“哈哈”笑起来,景平也跟着笑,乐呵之余瞄向李爻,是等着夸呢。颇有小孩子等表扬,暗戳戳的雀跃。

李爻不动声色,跟杨徐道:“杨统领辛苦,快带弟兄们修整去吧,”之后他才冷着脸把景平从头打量到脚,道,“你跟我过来。”

言罢,头也不回往中军帐去了。

景平嘴角耷拉下去,难得露出点可怜相,巴巴看着花信风。

得见他平安回来,花信风心也松畅了,“哼”一声,嗔笑道:“闹着要去的时候不是振振有词么,去啊,把你噎我的那套说辞在他面前重来一遍。”

跟师父求援没用,景平肩膀一懈。

杨徐看得莫名其妙:“小贺大夫是立功了呀,相爷怎么还不高兴呢?”

“他呀,”花信风高深坏笑:“才不是不高兴,他那是心疼,又不愿意让人看出来。”

“啊?”杨徐大眼瞪得如牛铃铛,挠了挠脑袋,心说:心疼就心疼呗,歪七扭八的弯弯绕怎么像小儿女谈情说爱似的,整不明白,好生麻烦。

景平缩着脖子进帐,见李爻正坐在椅子上喝水,铠甲掩去了他平素过多的文雅风流,显得大大咧咧的。

那坐姿也大大咧咧,脚踝骨架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一手搭在椅背上,一手端着大碗,简直像个山大王。

“太师叔。”景平蔫溜儿叫。

李爻睨他一眼,水碗往桌子上一扔,“咣”一声站得稳稳当当:“翅膀硬了?不光来当军医,还往人家老窝冲。”

景平跟太师叔老相熟了,深谙李爻对他的路数——惯是虚张声势且吃软不吃硬。

他往前挪两步,蹲跪在李爻脚边,抬头看着他:“翅膀不硬,这不是划了个口子吗,那贼已经替太师叔教训我了,让我知道自己能吃几碗干饭。”

呦呵!

顶着冰块脸耍赖,别有一番风味。

李爻看他手臂上的伤口紧急处理过,白帛缠得不薄,依旧透着斑驳,口子应该不太浅。

这一瞬间,他难以描述的心软了,好像他挥拳打过去,对方非但不接招,还抓了他手贱嗖嗖地说“别打,手疼,我自己来”。

噎得他想咳嗽。

帐外人来人往,主帅咳咳咔咔实在不像话。

不等毛病上劲儿,他从怀里摸出花信风新配的药,倒一粒吃下去。

景平明白李爻意在不乱军心,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脸上却透出层悲意。

李爻看他,心说:我还没死呢,吃个药你不必这样吧。

景平拿过药瓶,打开盖子凑在鼻子边,合眼细细闻过:“这里面……有白芍、沙参、寸冬、紫菀、冬花、桑皮、五味子……”

念念叨叨报菜名似的。

“这都是你对症的药,”景平平铺直叙,“但是,为追求药效,师父还在里面加了一味七花子参,药量极重,是药三分毒……”

得。

李爻知道他又要老生常谈:这孩子小时候话少,现在怎么变得如此唠叨,简直耳朵疼。

“打住打住,”李爻打断他,“贺大夫医术高明,给我练贯口儿做什么,现在说你擅闯敌军老窝的事呢,你倒反客为主教训起我来了?”

李爻在景平面前一直活蹦乱跳的,就算咳得像得了痨病,依旧精神头杠杠的。可景平想起对方瞒他伤病的真相,心头就像被割了一刀,李爻越是表面欢实,他越心疼,偏还不忍把烧心的焦灼脾气发给他。

“若去敌军营地的不是我,你还会生气吗?”景平反问,脸上又现出刚看见李爻时的甜。

这话里的逻辑……

李爻“哼”一声,心想:倒是惯会一针见血,知道我担心你。

景平看出他这脾气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收起笑意,又把话题扯回来:“药方我说对了是不是?”

这小子王八咬人不撒口地揪着药方不放,李爻转不过弯了:怎么没完没了了?怕是好医成痴,脑子要坏了。

“你答应过我,若猜对了满足我一个愿望的。”景平又道。

李爻这才恍然,把扔去九霄云外的事情想起来了:好像是有这么回事,看来下回不能轻易许诺。

“那你说吧,想要什么?”

“是毒,对吗?”

景平抬头看李爻:我想要你安康无恙啊。

他眼睛藏在面具后面,侧映着军帐外透进的天光,清澈又真挚,纯粹得让李爻不敢对视。

一军主帅,当朝丞相,能承受的事情何其繁复,居然经不得年轻人的专注目光了。

李爻懵懵的,整不明白自己脑袋里哪根弦搭错了。

景平突然站起来身,猫腰把他拥进怀里:“为什么不告诉我是毒?”那是个极轻的搂抱,过于小心翼翼,好像力量稍大怀里的人就会碎了。

李爻愣了。

想起对方为他跑去太白深山冒着大雪找药,为数不多的良心开出朵名为愧疚的花。

“是多深的委屈,才让你缄口不言,只字不肯提……”

景平依旧抱着他。

声音也很轻,没有责备之意,音色里只有分不出是干涩还是哽咽的哑,贴着李爻的耳朵,往他脑袋里钻。

李爻瞬间明白了景平的逻辑——若是寻常中毒犯险,何必隐瞒。

那“委屈”二字像一记醒神铃,敲得李爻心里激灵,他深埋心底的憋屈,居然被景平一语道破。

再这么下去这孩子很快会猜到因果。

他在景平怀里眼珠一转,拍着他后背道:“那毒不好医,有圣手说没得解,但也死不了,你待我从来寸草春晖,我不想让你解一道没答案的谜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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