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傲天(149)
“师尊——”
怪物知道自己被看穿了最为重要的秘密,爆发出地动山摇地尖叫,恐怖的声压让黑暗也有了片刻的破绽,裂开细细的纹路。
外界的光芒从缝隙中洒了下来,与此同时,岑羡云体内的灵力如同打开闸门的洪水倾斜而出,刺骨的寒意仿佛要将此间世界的所有悉数冻结。
对死亡的恐惧使得怪物更加慌乱了,它咀嚼着自己偷来的口粮,用指甲盖大小的脑子开始努力思考求生之路。
不知从那里刮起了猛烈的风,树木摇摆,枝叶摩擦的沙沙声遥远地像是从另外一个世界传来。黑暗中亮起了绿色的荧光,定睛看去正是他踏入院门之时看到的那颗槐树。
粗壮的槐树疯狂的摇晃着,弥散在空气中的黑雾逐渐想它聚拢,埋藏在黑土中的树根突生异变,成人男子腰肢般粗的树根顶破了“土地”表面,如同活物般蠕动吐息。
通红的树根上密布手腕粗的经脉,随着树根向四处蠕动延申,一鼓一鼓地将表皮撑至透明,向外人展示其中鲜红似血的液体。
“师尊……你又要杀掉我了吗?”
糟了。
岑羡云立即就要闭上眼,但还是迟了!
树根上无数个透明的鼓包同时“睁”开,无数泡在血水中的瞳孔直勾勾地盯着岑羡云,想要将天边无尘的仙人拖入永无宁日的俗尘中。
“臭婆娘!敢管老子!看我不抽死你!!”
“那是你的亲生女儿啊!你怎么能把她卖到那种地方!”
“呸!没用的赔钱货,能当女表子卖几个钱给老子换酒是她的荣幸!”
——这是丧心病狂的男人痛殴妻子的画面。
岑羡云双眼紧闭,却还是无法阻止眼皮下的眼珠飞快的滚动,他见过这个男人,在白天的幻境中,他躺在草垛里散发出恶臭的气息。
“娘亲娘亲!不要打了!求求你不要打了!我会好好读书!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你为什么不用功!为什么考不上秀才!你看看张家那小子!为什么你比不过他?!早知你时这种废物,我就该用脐带累死你!”
——这是白日里热情洋溢主动与他攀谈的大妈。
“爹爹!那骆家的老大是个天生痴呆——”
“他与你自幼定下婚约,你怎可因他身又缺陷就嫌弃他?!”
“阿怀啊,你爹说的没错,我们书香之家,一诺千金,如何能食言而肥?”
“小妹,你不必担心,骆家乃是我淮骆镇数一数二的富家,虽然大公子的确不甚聪慧,但也绝不会叫你吃苦头。”
“你们……你们!你们难道不知道那骆家的大公子生性残暴,每半个月就要从他房中抬出去几具女尸吗?!”
“你们这是要让我死啊!”
“那你就去死!我将你千金万贵的养到今日,也到了你回报的时候!你就算是死!也得给我死在那骆家!”
岑羡云呼吸气促,他被困于无数阴暗又混杂的痛苦中无法自拔,亲眼瞧着一个又一个人以各种惨痛可悲的方式死去。
眼前的画面一闪,便到了女子出嫁的画面,而轿子——所停的地方正是他“迎娶”谢陵游的院子!
没有婚礼,没有高堂,肥头大耳的痴呆抓住新娘的胳膊,当着“宾客”的面撕碎了她的衣裳,将饱读诗书的女子踩入泥中。
可,她并没有死。
夜深人静时,她擦去了脸上的泪,敛起破碎的衣衫,摇摇晃晃地来到了睡得如死猪一般的“丈夫”面前。
“嗤——”
鲜血四溅,她用不知是谁忘记收拾的柴刀划开了丈夫的肚子,将婢女为她买来的槐树种子埋入丈夫的肚子中。
她神情麻木,嘴里却哼着欢愉的歌曲,扯下耳环与青丝,充作针与线将男人的肚子重新缝合。
数息之后,一点绿意刺破肥大的肚子,慢慢舒展开小小的叶子。
第85章 道侣
巴掌大的幼苗吞噬着人的血肉与怨念与超乎想象的速度飞快地生长,纸条如同藤蔓般向四周不断延申疯长,结成密不透风的茧房,将遍体鳞伤的女人包裹其中。
藏匿在粗壮枝条中的是如同钢刺般扎入女人布满淤青的皮肤,树枝分泌出来的浓稠液体麻痹了神经,让她忽视了身体上的疼痛,她慢慢蜷缩起身子,仿佛回到了还未出生的时候。
她唇边的笑越来越大,仿佛陷入甜美的梦境。
如果人生只是一场梦就好了。
槐树的根须扎破了男人的躯体,深深地埋入地底,在人瞧不见的地方疯狂的生长,黑夜成了它的保护,它一边汲取着小镇上的怨念一边钻出屏障吸食着从魔界飘来的噬魔。
它遵从着“母亲”临死前的遗愿,将整个淮骆镇拖入了一场没有痛苦的美梦中。
整个淮骆镇在它散发出的气息中陷入沉寂,在此处居住的人全都成为它的口粮。
被当作食物的人们并没有死去,他们的意识沦陷在美梦中,身体却重复着日复一日的生活。
岑羡云皱紧眉头,空气中渐渐结出丝丝缕缕的寒霜,这些寒霜看似如薄雾般柔弱实际上十分暴烈,缠绕住无形的丝线,极寒之下,操控意识的丝线竟然被生生冻裂。
琥珀色的眼瞳覆上一层浅浅的霜雪,他从无数的苦痛中苏醒,眼中却没有半分动容。
槐树从未遇到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