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傲天(150)
就连恶事做尽的颂隐,也会因为承受不住过分的负面情绪而神智崩殂,毫无抵抗地成为它的口粮。
岑羡云当然不会动容,他去过许多世界,见过无数人性的丑恶,和那些东西比起来杀妻卖女、棍棒斥责之类属实算不了什么。
他抬手,手中并无剑,但无形的剑意却有着催折天地之意。
长剑一挥,呼吸间银白的剑光辉映着破碎黑暗中泄露的光芒,风止树停,万籁俱寂,借助黑暗将自己藏起的牵丝线被根根斩断,发出清脆的,犹如琴筝之弦绷断之音。
盛大的剑意不偏不倚,正是朝着那小小的、艰难鼓动的心脏而去——那是将女子吞噬进去的茧房!
无数盘结的根须结成一堵厚实的木墙层层挡在“心口”,然而着都无济于事,狂烈的风霜催折了木头,锐利的剑光破开层层护盾,眼瞧着就要射入最后的护盾!
“痛啊。”
低低的哀怨响起,时间好似也为之停留了一刹。
“师尊,很痛啊。”
槐树树干上凸起人形,“他”张开嘴发出喑哑的哀嚎,血泪从紧闭的双眼中流出:“为什么……师尊,为什么啊……”
猩红的液体从树干表皮上白皙脸颊上滚落,他瞪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岑羡云:“直到现在,你连——真名都不愿意告诉我吗?”
血,无数的血从人形上溢出,他的模样与许久之前的梦境中所见的场景相融合。
岑羡云心脏紧缩,心脏跳动的怦怦声犹如擂鼓一下下砸在鼓膜上,带来震耳欲聋的错觉。
没有半分停滞的剑意生生劈开了“谢陵游”的心口,汹涌的血从伤处不断涌出,染红了月牙白的衣裳。他像是不知疼痛般,挣扎着向前伸出手:“凌蘅,你真的要别的人来攻略我吗?”
“你不能……不能把我丢尽永无止尽的轮回中,面对着一模一样的皮囊重复一次又一次的痛苦!”
“我不想做台上供人观赏的牵丝木偶!”
“难道你真的忍心……让我成为一个个任务者手中的玩具吗?”
啊……
岑羡云眼中的寒意略有松动,他听着槐树模仿出惟妙惟肖的嗓音,陷入片刻的怔忪。
原来那个梦境里,谢陵游说的,就是这些啊。
细如尾指的枝桠匍匐与地面,见岑羡云无所动作,以为自己的把戏当真迷惑了对方,如受惊的蛇扎入泥地里飞快的逃走。
岑羡云微微抬眸,目光正正好落在逃走了树枝上,他没有动手,而是轻轻攥住小猫的尾巴根。
天,快要亮了。
黑夜裂开条条细缝,光线在凝结的水汽反射下有了形状,随着生生脆响越发强烈。
身后可怖的气息并没有追来,槐树真的以为自己能够逃出生天了。
然而庆幸不超过十息,灼热的温度迎面而来,黄符在眼前爆开,夹杂着木系灵力丹火一口将它吞下。
藤蔓发出痛苦而尖利的哀嚎,但不多时,丹火将槐树根须乃至惨叫声悉数炼化。
戚百风一挥手,跳跃的丹火回到了他的体内。他抬头,只见凌蘅抱着他那娇气的小徒弟慢步走来。
他脑子一抽:“哟,小媳妇蛮漂亮的哦?”
话刚出口,戚百风就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听听这都说的什么话,等会凌蘅要是恼怒了,一剑劈了他该如何是好?
他拉着还没完全夺回身体控制权的戚予忆后退两步,等会要是真的动手了,他也有能逃走的余地——虽然根本没可能逃掉就是了。
“他是妖。”岑羡云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霜寒之气还未从他的身上散去,本就色泽浅淡的瞳孔更加浅淡,冷漠的不似活人。
戚百风没能理解其中的意思,轻哼一声充作回应:“嗯?”
槐树的核心已死,生长在院内的树木也开始死去,枝桠接二连三的断裂,绿油油的树叶散落了满地,霎时间生机全无,成为散发着恶臭的腐败残枝。
庞大的树木完全枯死去,他们这才发觉,先前的黑暗是因为庞大到将整个淮骆镇都笼罩其中的槐树过分的茂密,遮住了所有的光辉。
树叶凋零殆尽,天光大亮。
戚百风的目光落在一袭红衣的谢陵游身上,一眼就瞧见了缠在凌蘅收完上的黑色尾巴。
“哦,这是……”戚百风盯着谢陵游的尾巴,语气中带着些许的不确定,“猫妖?”
在某些时候,沉默已经是一种回答。
戚百风了然地点头:“上界的老顽固对妖啊、魔啊都敏感的很,要是叫其他人晓得,你这小徒弟怕是要被逐出上界。”
“要我保密也不是不行,但是嘛……”戚百风只当凌蘅是让他替自己保守秘密,毕竟人言可畏,就算是仙山上的仙尊在某些时候也要遵守世俗的规矩。
他掏出折扇故作风雅的摇了摇,话锋一转:“我又有什么道理为他保守秘密呢?”
岑羡云抬眸,冷冷地注视着戚百风,倘若戚百风能够回头看一眼,便会发现他身后的半大的小孩看他的眼神同样阴冷。
可惜戚百风不曾回头,自然也错过了晓得自己“好大儿”心思的机会。他摇着扇子,似笑非笑:“不如仙尊同我结为道侣?这样他既是你的弟子,也是我的弟子,我自然不会害他,仙尊意下如何啊?”
“不如何。”岑羡云淡声拒绝,他脸色平淡,抱着昏睡中的小猫从戚百风身边走过,“既然是妖,那就驱逐出上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