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绥(109)
淮鸢无辜地眨眨眼,从未有人说过她吃相差。
蜻蜓轻轻擦拭她的嘴唇,指尖不经意地轻轻划过淮鸢的脖颈,用力停顿了下,才收回手。
她这是在提醒她,莫要再吃了。
“多谢公主,否则微臣哪能吃得上这么好的东西。”
淮鸢识时务,立马放下筷子,说起奉承话。
和浪费食物相比,还是得罪姝华公主更糟些。
谁料,姝华公主忽地自言自语。
“我怎觉得,今日在屋里嗅到了那人的气味。”
第 65 章
淮鸢一时没说话,眨着眼一脸懵懂地望着姝华公主,脸上明晃晃地写着: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姝华公主也只是随口一说,抬眼看见面前连她在说什么都听不明白的女子,气不打一处来,道:“吃完了吧?吃完赶紧走了。”
回到客栈,姝华公主到底还是刀子嘴豆腐心,遣了个护卫帮她将那两袋衣裳搬上来,淮鸢连连道谢。
好不容易收拾完,得了空坐在桌边休息,那股寒意又从脚底蔓延而上,临走前那匹狐裘已经还了公主,淮鸢只得从新买的衣裳里掏出件最厚的套在身上,又唤店小二多多送些炭火上来。
伸手在炭炉边取暖时,淮鸢不禁怀念起绣罗阁的地暖来,若能在那儿留间空屋给她住该有多好。
不过又很快摇摇头,把这不切实际的念头甩出脑袋,还是自己多挣些钱,在京城置办个宅院可行些。
次日清晨,淮鸢特意起了个大早,画了个淡妆——昨天姝华公主千叮咛万嘱咐的。
马车来得很早,淮鸢刚梳好发髻,姝华公主已经到了。
上下打量许久,姝华道:“今日这还差不多。”
淮鸢谦虚:“都是公主的功劳。”
盛将军府距皇宫只隔了两条街,姝华公主特意绕了远路来接她,马车原路返回行了一炷香的时间,在奢华恢弘的盛府门前停下。
一下马车,姝华见到门外站着的男人,三步并作两步,冲入他怀中:“舅舅!”
盛辰新满面笑容道:“姝华今日怎么来得有些晚啊?”
姝华撒娇:“舅舅这是责怪姝华了?”
盛辰新久经风沙的粗粝脸庞皱起,斥道:“谁敢责怪姝华?舅舅我第一个去教训他!”
此话逗得二人直笑。
盛夫人乐吟吟看着他们舅甥二人腻歪了好一阵,道:“行了行了,进去再说,这儿好多人看着呢,你们也不害臊。”
姝华笑道:“舅妈你也想姝华了对吧?”
不等盛夫人回答,姝华公主从盛辰新怀里挣出,转头扑入盛夫人怀中。
盛辰新这才看见站在两步外,静静看着他们的女子,嘴角勾着一缕若有似无的笑意。
他问道:“这是谁家的小姐,竟面生得很。”
淮鸢温声道:“我是公主的朋友。”
姝华回头望来,随口接道:“舅舅那是我带来的人,你可别为难她啊。”
盛辰新下意识觉得面前的女子浑身散发危险气息,再一眨眼,又觉自己可笑,堂堂盛大将军竟有忌惮个手无缚鸡之力女子的一日?
他道:“既是姝华的朋友,便是盛府的贵客,快请进,将盛府当作自己的家一般。”
淮鸢应“是”,垂眸掩去内心恨意。
要她将盛将军府当作自己的家?淮鸢冷笑,那只能抱歉,她是来毁了这一切的。
将军府不愧是大成除去皇室,如今最为鼎盛的家族,深冬时节,满院各色花草树木林立,犹如春日百花齐放景象。
姝华公主只道她是来赏花的,递了公主手牌给她,道:“你自己随便逛吧,若遇上难缠的,你拿这个出来就成了。”
淮鸢握了手牌在掌心,冰冰凉凉,清透的玉石上纂刻“姝华”二字,是代表姝华公主身份的信物。
冷风吹过,头顶梅花被风卷着落在玉石之上。
南月堂曾也种满了嫣红梅林。
淮鸢闭眸定神,再睁眼时,眼眸中的涟漪消散,重归一片荒凉寂静。
她避开人群,沿着长廊越走越深,在一处交叉口朝西行,人群喧闹声逐渐远去,耳边只剩簌簌寒风。
终于在拐过一片树林后,见到了那人。
听到她的脚步声,男人顿了下,转过身来。
“褕哥。”
顾珩褕好似清瘦了些,那两块自出生便被誉为“福气”的脸颊肉如今也消失了。
他笑了笑,道:“你来了,走吧。”
淮鸢嗯了一声,默默跟在他身后。
顾珩褕熟门熟路地将淮鸢带到一处不起眼的屋子前,道:“你确定你要走这条路吗?”
淮鸢仰着头笑了:“如果是你,你会如何选择?”
顾珩褕不再多说,垂眸退了一步,道:“我在外头替你守着。”
淮鸢点头,不再犹豫,推门走了进去。
这是个杂物房,里头堆积了各式各样陈旧物件,上头盖着的防尘布已经累了一层厚厚的尘土。
淮鸢侧身穿过堆放在门口的杂物,走到里屋,墙面挂着一匾,匾上大书“知足”二字,匾下有一画,画上一母鹿一幼鹿,相互舔舐。
淮鸢只看了一眼,抬手将画推开,露出藏于后头的暗格,拿出里头存放的账簿,大致翻阅后,推门走了出去。
她将账簿递给顾珩褕,道:“还麻烦褕哥暂时替我保管。”
顾珩褕什么也没说,揣入怀中。
淮鸢道:“抱歉,还是牵连了你。”
顾珩褕忽地低头笑起,道:“不是你将我扯入,而是我要感谢你。”
他顿了下,后面的话没再说,淮鸢却听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