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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绥(18)

作者: 珵之 阅读记录

“皇上您听,却是有人害他啊!”

“皇上明鉴,臣绝对没有!”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于空荡屋内回旋盘桓。

冯愈敛声屏气,担忧紧张地望着皇帝,却只等来他目露不耐,皱眉冷声道:“那便都赐死。”

一语如惊雷。

他难以置信摔坐于地,看着冯恒和林建自眼前被拖走,脑中轰鸣空白。

却见冯恒淡笑,面朝着他,嘴唇一张一合,无声说着。

幸好没牵连到你。

往日交好人家纷纷避嫌,连上门都不敢,冯愈收了家当不欲再待在京城。

“后来我去了川源城。”冯愈沉默许久方从回忆抽离,继续道。

“我遇到了她。”他神色骤缓,甚有几丝不易察觉的悦色,“她一个官家女,竟追着我自京城来了此处。”

陌地遇同乡。

就算是冯愈那般心灰意冷,了无生趣之人,承着女子万般柔情蜜意,仍不自心生依恋。

两人在川源城共同生活了两年。

日子静谧,亦是美好惬意。

直至那日,游氏家人寻了过来。

冯愈方知晓她竟是官家女儿。

年岁身世的自卑愧疚,竟使得他慌忙逃出了家,一字未留便离了川源城。

“你……”

淮鸢听及此,惊愕瞪大双眼,想骂又顾及师徒关系,硬是憋了回去。

冯愈抬眸,道:“很是混账。”

“再收到她的消息,已是五年前,原来在我离开之后不久,她便嫁了人,生了子。现在她丈夫离世,她带着女儿到川源城住着了。”

气氛有几分凝滞,淮鸢葱白手指攥着茶杯,眼中不赞赏之意毫不遮掩。

冯愈无视她的鄙夷,继续道:“昨日她女儿传信说她病了,正巧如今我已没有什么能教你的了,你就替我去看看她,开些强身健体的药,就当做出师了。”

淮鸢瞅着他,眼中尽是狐疑:“你怎么不自己去,她想见的不是我。”

冯愈撕着面前烤鸡,满不在意道:“你就说去不去吧?”

待收罢行李,淮鸢仍是忿忿。

晏屿青进门时,她板着脸,怎么也看不惯手中茶具,摆弄不停。

那是她托他买给冯愈的。

男人阔步走近,背靠日头,在她身上投下一片阴影。

淮鸢抬眸望去,声音闷闷的:“送完我们就要走了。”

虽只同冯愈相处仅三月有余,二人也日日斗嘴,她却已将他视作亲人。

如今这般骤然分别,她虽不说,内心还是不舍的。

晏屿青垂眸,道:“冯老先生方同我道,他要休息,你无需再与他告别。”

淮鸢蓦然抬头,嘴唇泛白,面上尽是不可思议神色,指尖攥紧,倏忽又松开,轻轻嗯了声。

待将茶具放至厅堂桌上,淮鸢出了木屋,回头深深忘了一眼。

初见只觉朴素寻常,而今入目每一寸皆充斥回忆。

旺旺在鸡圈旁摇头晃脑,见他们站在院外,抬了牛蹄晃悠,似是在告别。

晏屿青侧身抱臂,斜斜靠在树边,垂眸不知想着什么,面上并无神色,亦不催促那头磨磨蹭蹭的淮鸢。

淮鸢终于缓缓走了过来,低垂着头,能明显感受到她的低落。

晏屿青想了想,道:“我有个朋友在川源城,成日游手好闲,却是对玩乐之事颇通,待见完游氏,我让他过来。”

淮鸢仰头望他,眼中多了几分欣喜,道:“好呀。”

冯愈自窗缝看着他们二人离去背影,终走出房门,一眼便瞧见掷于桌上的崭新茶具。

他拿起端详,笑了笑:“嚯,还是青窑的。”

眼中落寞。

一把年纪了,他还是这般胆小,连告别也不敢。

临走前,二人绕道又去了风氏族人那儿。

淮鸢已经知晓,冯愈愿意为他们一族诊疗,作为报酬风氏族人需得庇护,替他隐瞒住处。

因而那日阿桑留下的字条,实则是冒着毁约风险为她指明方向。

后来机缘巧合下,他们并非凭此字条寻得冯愈。

这般情义淮鸢亦是记挂着。

此番,她带着提前列好的治疗冻疮的药方。

虽他们早已习惯,满手皆是冻疮留下的疤痕,收了这药方,他们仍是高兴。

若有法子,哪里有人愿意日日由着手指生疼留疤呢。

何况是阿桑那般的年轻女子。

阿桑眼中啜泪,嘴唇绷得极紧,哆嗦了许久方忍住不舍,带着哭腔道:“阿鸢,你真的要走了。”

三月间,阿桑一得空便悄悄爬上山,二人谈天说地,共枕一屋,被族人发现骂了几次亦是如此,见淮鸢不生气,后来便也不再多管。

虽性格地域大不相同,然年纪相近的少女间只需性情相投,定有着说不完的话题。

如今即将分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淮鸢亦是万分不舍。

然她知道这悲伤情绪一开启,要收便难了。

她急急止了她话头:“你可别哭,再哭下去我们今日都走不了了。”

又道:“待我做完所有的事,定回来看你。”

如此,阿桑方硬生生憋回眼泪。

二人抵挡不住热情,在风氏族人这儿用过午餐后方动身。

向南行了三日,抵达川源城。

同过去见的城镇完全不同,论繁盛较京城是不足,然满城鲜花环绕,家家户户门前窗边,皆种各色花卉,一眼望去繁花盛锦。

这般热闹明艳景色,京城是万万比不上的。

路上所见女子衣裙花纹样式大胆艳丽,或盘发或散发,发间簪饰却非金银,大多以鲜花作雕,精美雅致,又人人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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