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绥(34)
哭?淮鸢不解,不自觉想要向后退,男人的压迫感太强,她不舒服。
晏屿青一手重重拉过她的手臂,不给她一丝逃脱的余地。
淮鸢被拽得手臂生疼,火气也跟着上来了,怒道:“王爷在说什么?”
在这大庭广众下,尽管此处民风开放,这般拉拉扯扯也是极为不妥的。
何况已引起周遭行人侧目,云泷听到淮鸢的声音,亦是险些回头看来。
晏屿青抿唇,松了力度,垂眸低声道:“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难过吗?”
他低垂着双眼,眸中早已没有往日里冷峻孤高的拒人千里,反是委屈懊恼。
淮鸢愣了神,微微蹙眉,思忖片刻,知晓他于这方面的空白无知,耐着性子道:“你说方才?王爷,男女授受不亲,何况……”
她脸颊微红,低垂着头继续说完:“何况男子为女子簪钗,那是夫妻间才能做的事。”
此话一出,倒换作晏屿青面色僵硬。
他松了手,沉默许久,方道:“抱歉,我不知。”
“没事,我知道你不知道。”淮鸢极快地接过话头,接着勾了勾嘴角,勉强笑了几息,又笑不下去,侧身寻了云泷去。
成珺竖着耳朵在身后听了全过程,忍不住鄙夷地望了眼叔公,心想,难怪淮姐拒绝你,一点也不懂女孩心思。
他挪到淮鸢身边,问:“淮姐,这发钗是叔公给你买的吗?”
淮鸢下意识摸了摸发顶的发簪,有些不好意思:“我没有钱,只能让王爷帮我买了。”
成珺摇头,道:“错了,我叔公可不是随意给女孩送东西的人,他给你买了,就是他想要送你,才不是什么看你有钱没钱的,你看,他会给云泷买吗?”
云泷听到自己的名字,啊了一声回头看来。
“挑好了没啊?只要这个吗?那个绿色的不要吗?”成珺偏头看了眼道。
云泷忙又接着看去:“还没还没,这个也好看……”
淮鸢垂眸,不知道该说什么。
成珺继续道:“叔公对你很不一样,我从来没见过他对女孩这么好过,什么表妹啦,国公独女啦,他通通都不搭理。”
“他只对你特别好!”
淮鸢静静看着他,笑了笑,道:“王爷很好。”
好到她险些生了妄念。
能同晏屿青相识,短暂相伴,已经足够了,再多的,她也不敢妄想。
淮府上下几十口冤魂,压得她喘不过气,而晏屿青,矜贵高傲,她不能将他也拉入残破不堪的泥泞中。
淮鸢望向站在不远处的晏屿青,小摊上的白花遮了他半张脸,露出精致冷峻的下颌。
他是清风霁月穿堂风,不慎敲响她屋前风铃,不应该也不会为她停留,她亦无法追随。
能这般看着他,卷沙缭月,去往远处,已经足够了。
第 20 章
红日西沉,长乐街点上灯火,橘红烛火明灭摇晃,恰能照满长街。
中央戏台演着时兴的《北雁南飞》,上头女子美艳娇柔,咿咿呀呀唱着无尽情思,男子青冠锦服,温柔情深。
淮鸢立在台下,看了片刻,不自亦入了戏。
河守县令独女宋盈盈,反抗家中攀附权贵求来的侯府纨绔亲事,同表哥私奔,虽一世清贫拮据,却是幸福美满。
“妾这一生,前一半富足享乐,后一半自由无畏。”
“她很勇敢。”淮鸢直直望着台上人,虽她并不如何赞同私奔这一事,仍是发自内心敬佩宋盈盈的选择决定。
若换作她,她不知有没有这般果决。
“鲁莽。”晏屿青不赞同,“将命运托付给男人,不过是从一个火坑换至另一个。”
淮鸢笑了笑,道:“除了府中头顶那一方天,她没有,也不能再看其他的辽阔天地,若她亲眼见过‘大漠孤烟直’,若她听过雪山呼啸,兴许方能明白不是只能依附。”
女子双脚被世俗腐蚀,双眼被酸儒遮掩,可若是能同男子一样读书行走,女子向阳而生意志定然破土而生,蓬勃成林。
一曲终了,人头攒动。
二人险些被人流挤开,晏屿青皱眉,抬手轻轻揽了她的肩。
“小心。”
他冷眼看着那存意靠近的少年人,面色沉了下来。
少年人的心思,他一眼便知。
淮鸢并未察觉,迈步向他走近,轻轻晃动肩膀,抬眸眯着眼笑:“人好多啊。”
昏暗光线,她的脸颊笼在黑暗中,更添了一丝神秘魅色。
偏她笑得真切明艳,晃眼迷醉。
晏屿青没说什么,抬手滞于淮鸢背上两寸,从后头看,像是将她搂在怀中。
少年人见此,立时会意,抱歉向他笑了笑,闹哄着离去了。
淮鸢四处望了望,这才发觉不见云泷他们。
晏屿青道:“他们先走了。”
“是去猜花名了吗,如何忘了唤我一同去!”
淮鸢鼓着嘴,生怕晚了时辰,一时着急,牵起晏屿青的手迈步跑去。
女子手指嫩白纤细,柔柔牵着男人修长有力的指尖,穿越人群,汹涌拥挤,在乌压压的昏暗中,男人手指微动,反手牢牢将她的手握在掌心。
男人掌心宽厚炙热,滚烫地险些将她灼伤。
淮鸢不敢回头,也不舍得挣开。
没有人能看见,就让她同戏中人一般,忘却世俗纷扰,短暂地放纵,恣心所欲沉溺一回吧。
绕过湖亭,穿过卖纸灯的灯笼摊,丝竹声飘散空中,先是昏暗清静的幽深灌木丛,下一瞬,倏忽灯火通明,喧闹繁盛纷涌而至。
各色花卉整齐排列挂在木墙上,自西向东长长一排,前头不乏许多蒙着眼的男男女女,依序凑近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