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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绥(8)

作者: 珵之 阅读记录

这话说得不客气,但换作旁人来听,只多怒火。

淮鸢自知与面前之人争论无义,将将承了那滔天嘲意,不怒反笑:“关令倒是熟悉中原,我却是从未听闻平远关之事,今日一观,果真热情好客。”

关令眯眼沉默半晌,见她目光未移半分,终是真切笑了:“女娃倒是有胆识,京城来的?”

淮鸢呵呵笑罢,不接话。

关令曾考中进士,自是对京城官宦有几分了解。

若是她答罢,又问她哪家小姐,她又怎么答?

“关令大人原在此。”

门外又走来一人。

玄衣乌发,高大健硕,偏又不似此地粗狂,反倒留几分清贵公子文雅。

药坊少年抬手擦罢额头虚汗,今儿什么日子,小小荜舍来了这么多一看便知不凡之人,拥挤得他只愿速速逃去。

见晏屿青到来,淮鸢还未察觉便松了气。

关令侧目,只一瞬便知此人非富即贵,虽心下不耐,面上仍摆出应有礼节。

“不知您是?”

“过路人罢了,来此只为求关令一事。”

晏屿青话语谦逊温厚,全无持尊荣要挟之意,关令总算缓了神色。

“如此,我在军营等你们。”

又回头抬眼向少年望去:“林二,同她说罢。”

便头也不回走离。

那唤作林二的少年眼珠在二人间打转,心切只愿早日送走这些大佛,迟疑着开口:“你还想知道里面的药材吗?”

到了军营,坐于厅堂上,淮鸢仍撑着布包往内瞧。

关令眉梢含笑,坐在上头盈盈望着她。

看了许久,她竟毫无察觉。

身侧晏屿青敛额倾身,牢牢挡了她身形,抬眼视线微凉。

“关令以为如何?”

少女娇俏脸庞消失,替而为英俊男子面容,关令笑容凝固微收。

“我不同意,现今胡人仍多骚乱,上月方小战一回,何况天还未热,天山积雪未化,你们现在上不去。”

说到后头,关令已恢复肃然神色。

因过平远关需得关令牒文,晏屿青方同他说罢将上天山寻师之事。

未料此事关令竟拒绝得这般果决。

见晏屿青还欲再说,关令便摆手摇头:“你不必多说,此事无回转余地。”

长久的沉默终使淮鸢回神。

她侧眸看罢晏屿青,又看关令,揣出几分境况,稍于内心措辞便开口:“关令担忧得有理,只一则我身边这位武艺高强,算是真不幸极了碰上胡人,也有逃脱之力。二则上山之路虽艰辛,我却知晓一条易行小径,这点关令自也无需担忧。”

见他果有缓色,淮鸢继续道:“适闻林二之避暑香药方,虽确有奇效,却觉一味不妥,长久服用必伤身损寿,不知能否以改进之方换彼文牒?”

关令神色几变,原只见她年岁与自家小女相近,又生得同瓷娃娃般,多了几分怜爱。

往日若听此大话,以他急脾气必还未听罢,便让人急急赶出。

偏这半大丫头又说得恭肃正经,不似玩笑。

他忆前日林二所言,终敛了性子,语气带了几分紧张:“若你真能解决城中怪疾,我便答应你。”

避暑香乃十数年前,一胡商传入平远关。

疗效惊人,城中百姓便弃了沿用数百年的药方,改用此方。

十数年间,从未有异事发生。

只自前几月始,城中多人常觉腹中镇痛,偏诊脉却万事无碍,无奈只得忍了又忍。

直至前几日,城东义庄主突发恶疾,先是腹内剧痛,次发汗如泉涌,片刻便如离水鱼没了知觉。

送去林二那儿时,早已没了气息。

无独有偶,前日城西教书先生骤然倒于堂前,学生年幼未敢上前挪动,只急急唤了院外人。

待林二再赶来时,只见先生面颊凹陷,身下一摊浓郁水渍。

二人皆壮年,素日皆身康体健,只皆曾寻过林二问诊腹痛。

如今城内人心惶惶,甚流言四起,只道定有妖魔作祟。

林二自觉医术不精,苦恼数日无果,终只颓颓不语。

淮鸢听罢,寻来笔墨,一左一右分别写道:义庄、书院,问道:“您是否看出这二者联系?”

晏屿青似思及什么,墨瞳幽幽望着她,眼中细碎星光夺目。

关令拧眉如川状,愁思难解。

淮鸢淡笑,却觉空寂默然。

“世间怎有妖魔?惟人心更狠戾残忍罢了。”

第 5 章

避暑香乃金银花、薄荷等寻常药草外,又添惟酷暑炎热之地独有之天赐草并玉花蕊二物成方。

“这药草皆为一等一的治暑良方,并无不妥,林二觉察不出也是正常。”

淮鸢摘出其中两片,冷声道:“只天赐草与玉花蕊二者并方,便将生暗毒,再遇白杨树干则毒性显露。”

关令大惊:“城中用具大多都是白杨树干做的!”

平远关干旱少雨,只白杨树将将能存活下来。

莫说房屋多黄泥掺杂着木头建造,屋内桌椅碗筷,哪个不是木头制?

关令似是想到什么,瞪眼怔住,喃喃出声:“义庄,棺材,书院,书册……”

他终是醒悟过来,本就生得凶狠,此刻双眼红胀,额角青筋如树根破土,浑像恶鬼生生闯出地府,不为茍活只为复仇。

“此毒量轻,入体缓慢,十数年正是毒素累积至发病年限,只义庄主与夫子恐是接触白杨树木较旁人多些,因而发病得早些。”

淮鸢又于纸上写下:萱花根。

递给关令:“只需加入二两萱花根,此方便没了毒性,我稍后再列个方子,劳烦关令大人传给城内众人,只要每日服用三次,一月内体内毒素便可排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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