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湾(6)
你呆了足足三秒钟才理解你的身体正在干什么。更糟糕的是,你的未婚妻也注意到了。
尽管你是个特别不要脸的人,面对此种情景你也十分难堪。你那张冷白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红晕。
你的未婚妻没当回事,她促狭道,是因为在A+陪客人喝酒一整晚不能随便离场,所以憋出了毛病吗?
你双手握拳紧紧压在腿上,克制着身体的颤抖,强装镇定地说也许吧,果然还是约一下检查比较好。
她大方地说她会帮你预约最好的泌尿科医生,继而神秘兮兮地凑过来问你,你知道吗,你湿漉漉的样子真是犯规。
你嘲讽地回道,付小姐,看不出来你竟然还有这种癖好。
又比如你早上醒来总是像是某种瘾犯了一样爬下床狼狈地翻抽屉找止痛药。你的前任半梦半醒,听见你的动静,很不满地叫你动作轻点,别打扰到她的休息。你跪在柜子前满头冷汗,捂着嘴不让自己吐出来。
你不会知道你的前任在想起这些的时候,是怎样荒谬地大笑的。
你也不会知道她笑完了之后,眼底浮现出了阴云。
你听见渡部医生在问陪同你来看病的是你的什么人。
“未婚妻。”你的前任在你身后回答。
未婚妻,这个词你一定会觉得真/他/妈/恶心。
但是这不重要,你认为你现在有任何权利发表任何意见吗。
你什么都没有。就算她说她是你妈,你又能怎样。
你坐在轮椅里面,双手局促不安地反复交握,无法聚焦的双眸落在远处,已经看着像个假人了。
医生声音极轻地叹了口气,请你的前任描述病情。
“渡部医生,他的认知好像出了点问题。”
医生敲敲键盘,问你的前任发生了什么。
她的手搭在了你的肩头,“有好些事他记不清了。”
04
06
裕野星慈,你的人生确实不一般,总能命中小概率事件,这何尝不是另一种层面的运气好。
恭喜你,在你手术后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你的肿瘤复发了。这一次它仿佛怀着对你的深仇大恨卷土重来,压迫了你脑子里的诸多神经。
因此你才会时不时地产生认知障碍,抓着你的前任胡言乱语,求她把你眼睛上并不存在的遮挡物拿下去。
从前意气风发、见招拆招,什么都不怕的你,要是看见你自己没出息地跪在地上哭着求别人,你一定会不客气地给你自己两脚。
从医院回家,你的前任让管家送你上楼,自己则去你家楼下的星巴克点了杯红茶坐下发呆。
时值盛夏,她是全店唯一一个点热饮的神经病。
红茶里加的肉桂一如既往地喧宾夺主,比上一次喝更难喝。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你一定记忆犹新,毕竟把她喊来这个店、给她在大夏天点热饮的,正是二十六岁的你。
在她带着你散步一整夜又去吃了鸡汤面之后你们分道扬镳,你的金主作为跨国公司日区总部的CEO,直奔自家公司总部。
她在电梯轿厢的镜子上照见自己,才发现忘记把你的西装外套还回去。
脱下之前,她习惯性把手插进口袋,摸到了你的钥匙。
你的前任阅人无数,她一下子就在故意的缠人招数和普通的巧合中间选择了前者。
你在家门前按着发胀的太阳穴,后悔昨天图方便顺手把钥匙扔进了西装外套的口袋里而不是你的包里。不过,机会送到你面前,你不能不好好利用。
你冒昧和店长发了消息说明情况,拿到了你金主的尊贵的LINE ID,询问付汐留你能否去她哪里取个钥匙,你进不了家门,现在无家可归。
你被拒绝了,她说会派人给你送过来,请你给地址。
你再一次见识到了她的冷漠做派,你很怀念那些捧着你们、对你们轻声细语、时不时躲进你们怀里撒娇的客人。
你在你家楼下的星巴克趴着休息,快睡着的时候你的金主发消息告诉你她改主意了,决定亲自来还你。
你息屏的手机上倒映出你嘴角弯起的得意弧度。
你的金主一到,就问你是不是故意的。
你握着红茶的纸杯,白玉髓一样的指尖被烫得略微发红。你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只是谢谢她愿意来,不然你一会儿就要去睡希尔顿的孤独寂寞大床房了。
“裕野君,你对所有的客人都这样吗?”你的金主单手托腮,胳膊肘沿着桌面一点点滑向你这边,你们两人的距离逐渐拉近,最后近到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正常人都会后撤,但你不是正常人,你没有。
你倾身向前,根根分明的睫毛轻轻扑闪几下,“我有许多的客人,但是我只有一个付小姐。”
你的金主很有自知之明,马上就说是不是因为她最有钱、最舍得给你花。
你目光直白望着她,瞳孔中光华流转,“不,这只能说明,你比她们都更喜欢我。”
你吐字里的气声比常人稍重,结尾词的“s”音发得很性/感,你自己当然很难察觉,但你的金主对此着迷。
她不自觉盯着你的嘴唇看,看久了,她口干舌燥,拿起红茶猛灌,结果被烫得直吐舌头。
她没有点破你为了拖时长故意点热饮的计谋,在桌上放下两张一万块的纸币,告诉你她还有事,下次再陪你喝。
两年过后的今天,你的前任一边嫌弃,一边喝完了一整杯的红茶。
窗外,东京塔寂静伫立,挑起了湛蓝的天幕。
你的前任想起从前她问过你为什么在东京塔附近买房子,是因为喜欢东京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