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早短篇·黑历史(11)
呸,鬼才信这个。
红盖头又被盖上,我看不见前方的路,也看不清脚下的路。
丫鬟牵着我的手往门外走去,身后锣鼓唢吶声响,一阵比一阵高。
搞不明白这有什么好庆祝的?反正她都走了,她都不要我了,这还有什么好庆祝的?!
我被牵进红轿子里,街道都是一些看热闹的老百姓,无一例外满街都是道贺声。
有人在撒喜糖,惹得人哄抢。
我嘴里也含着糖,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我应该高兴。
她以前跟我说过,不高兴就吃些糖。嗯,我吃了,但还是不高兴还是想哭,她骗了我。
轿子停了,我被人牵出轿子,手中被人塞了一个东西,软软的摸着也挺舒服。
我低头一看,是红绸。
另一端在那位少爷手里。
媒婆在我耳边来回念叨着说一些规矩:不能掀盖头,不吉利……
“啪”的一声,我被打了,原因无他,只因我不听话掀了盖头。
我看见她了,我父亲骗我,她没丢下我,她还在等我。
这个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我高兴啊,她没有丢下我!
我要跟她一起走!
“一拜天地——”
我没动。
红绸被人拽了拽,我不想动。
她就在这里,我想我应该去寻她,然后跟她一起逃走。
我知道有人生气了,我也知道有人在骂我。但这都不重要。
我刚抬脚就有人一把抱住我,是那位少爷。
我哭着喊着求他放了我,我要走!我要去找她!
红盖头早已不知所踪,我抬头看见了她,她就在我面前……
但我却够不到她……
那位少爷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话,我没听清。
她看见我了,她不来帮我,我累了。
她大概是厌我了吧。毕竟,今日是我大喜的日子。
她的确是厌了我,要不然怎么不会来帮我?
手又被人绑住,红盖头又被盖上,公鸭似的声音又高声响起:
“一拜天地——”
我被人强按着低头。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我恨这些人,也恨她。
*
拜堂成亲,结婚生子,女人的这一辈子也就算过去了。
绍丰十年,丁酉月,戊子日,宜嫁娶,宜入宅,宜出行。
今日,我本该高兴的,因为这天是我出嫁的日子,我大喜的日子。
可我为什么高兴不起来呢?
我看见她了,她没有丢下我,我想去找她,但我又被人绑住了,我被人按着头与那位少爷拜堂。
我被人绑着捆着送进了婚房,红色的盖头,盖头外面是红色的纬帐,纬帐外有红色的被剪成“囍”的纸,有桌子,有椅子,有喜酒,有红蜡烛……
我被人绑着,红盖头盖住我的脸,我什么都看不见。
我坐在床榻上,我坐在这里等那位少爷。
外面喧闹不止,酒宴开始了。
脑海里浮现出她的声音,她是我的老师,我喜欢她。
“阿童。”她喜欢这样唤我,我亦喜欢她这样唤我。
“阿童。”我貌似听见她的声音了,来自记忆深处,穿过万千隧道回响在我耳边。
“阿童…”不,这不是幻觉,她来了!她就在我面前!
“你刚刚为什么不帮我!?”我大声质问她。
许久没有等到回应,或许刚刚我幻听了吧,她根本就没有来,一切只不过是我的幻想而已。
也是,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她厌了我。
外面有人在低声私语,有人在监视我。
手腕也疼得厉害。
绑得太紧了。
“今日是童童大喜的日子呢,我猜你一定不愿见到我,很抱歉哈,我忍不住还是来了……”手腕上的禁锢被人拿下,回血带来的疼痛传遍我全身。
心好疼……
她来了,那她刚刚为什么不回答我!
她为什么会这样想!
“扰了你的兴致,对不起啊。”她还在继续说这些屁话!
“我问你,刚刚为什么不帮我!”我掀开盖头,盯着她,一字一句地问道。
“我……”她答不上来我的问题。
也罢也罢,就这样吧。
满屋的红色,红得刺眼,红得发昏。
蜡烛轻轻摇曳,引来一只飞蛾。
也真是奇怪,大白天的,从哪冒出来的飞蛾。
那飞蛾也真是傻,一股劲地往蜡烛上跑。
明知道自己会死,却还是忍不住一股脑地往火苗身上撞。
[ 蜡烛:我会杀死你的!
飞蛾:我爱你,让我抱抱你。
蜡烛:不,我会杀了你的!
飞蛾:我不怕。
说完就纵身扑进蜡烛怀里,随后死在火海里,化为灰烬。]
飞蛾扑火,也不过如此。
不知何时,我竟走到了桌前,我转过身,我看着她,我问她。
“你要娶我吗?你想娶我吗?你敢娶我吗?”
一声比一声高,到了最后我几乎是怒吼着说出这些话。
“我再最后一次问你,你要不要娶我!”我猛地上前抓住她的衣领。
这个房间布置齐全,有喜酒,有红蜡烛,有红盖头,有玉如意,房间里的墙上还贴着红纸剪的大大的“囍”字,一切准备就绪,就等她说娶我。
只要她说话,我就嫁。
只要她说一个字,我就嫁。
“好,”我听见她说,“我要娶你。”
“好。”我松开她,我又坐回床榻上,红盖头又落到我头上。
我等着她,我等她掀起我的盖头。
眼前一片昏黑,我什么都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