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笼雪衣(53)
她从怀中掏出一包浆糊样的褐色东西,递给嘉穗。
嘉穗:“这是?”
“抹在脸上。”红曲拆开那褐色的糊状物,蘸取一点抹在脸上,原本的肤色迅速被遮掩,凝固后甚至能变化五官。
“能易容。”
嘉穗从未见识过这样的东西,但红曲是裴元悯的人,裴元悯不会害她。
她点了点头,迅速少量多次的上脸,片刻后,原本清丽精致的面孔变得模糊,雌雄难辨,真有几分小郎君的憨厚清秀。
红曲盯着她,“可以了。”
她还以为嘉穗会皱着眉头,娇滴滴拈着浆糊说好恶心,犹犹豫豫不肯上脸,没想到她这么干脆利落,一时心生几分好感。
“日后若要见人,一定要抹上,你是为了躲人的吧?抹上这个,除非是对你极其熟悉,挫骨扬灰都能把你认出的人,其他的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认不出你。”红曲拍着胸脯道。
嘉穗脸皮被凝固的面糊绷紧,有点透不过气,但她只是用手戳了戳,让面糊更贴合皮肤,乖巧的蜷坐在一人宽的木箱上。
“谢谢,我绝不会撕下来的。”
说着,她迟疑了下。
红曲说,极熟悉她的,挫骨扬灰也能把她认出的人。
她想到姜献,想到他伏向她的脸时,拂过她耳眼的低语,冷淡漠然,却如一只大手攫住她的心脏。
“穗娘,你就算化成灰,我也一样能认出你。”
她慢慢的战栗起来,耳廓像被他冰冷的手指抚过,裸露在空气中的颈部肌肤生出一片细密的疙瘩。
她但愿这一招,对姜献有用。
……
宅内。
姜献揽袖,斟了两杯甜蜜的酒酿。
嘉穗喝不得酒,尝一口就脸红,两口就栽倒,唯有这种用桂花蜜酿的甜酒,她可以稍稍饮多一点。
两只手捧着更小的酒杯,先用舌尖浅浅碰一碰,觉得滋味好,才小心翼翼喝光。
他想到她喝酒的模样就忍不住噙笑。
实在是,很可爱。
天黑了,她应当在回来的路上。
被那群无处不在的护卫气得腮帮鼓鼓,像囊了两块豆腐馅的包子,一会儿回来肯定要同他置气。
不要紧,他受着。
一国君后,有点脾气也是正常。
太逆来顺受,他反倒担心她要被旁人欺负。
又等半晌,他终于听到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嘴角上扬,想嘉穗是不是赌气走在前面,一群护卫在身后追。
“砰砰砰!”门被叩响,很急促,听着不像嘉穗的动静。
他有些不满的起身,拉开门,看看谁这么大胆子敢替她敲他的门。
门骤然而开,姜献高大的身影如积云而立,他身后的憧憧灯火,将他的影子投射到地上,笼住门外众人的面容。
“回来……”姜献刚要笑着开口,瞧见那一张张惶恐不安的粗犷面目,他嘴角弧度僵住。
扫视他们身后的空地,他眼角阴郁的耷长,冷冷地道:“人呢?”
与其同时,他被远处冲天的火光吸引了目光,位置大约在城中,不知为何烧得这样旺,黑烟滚滚冲天,像接连天与地的云山栈道。
他的右眼不宁的跳了跳,心中不祥的预感随着众人慌张的神色越发强烈,他自房中走出,灯火兜头而下。
他的面孔沉进黑暗中,袖中的掌骨攥捏挤压,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嚓声。
又问了一遍,“人呢?”
黑暗将他的身影描绘的如山巍峨,迎面的压迫感亦如山河倾倒。
那几个军中拔出的护卫竟下意识屏息,连和他对视的勇气都没有了。
“陛下,南姑娘她,南姑娘她……”
暗处一道瘦长的身影,突然扑上来,尖锐的恸哭声粉碎了安宁的夜色。
葫芦伏倒在姜献脚边,哭得肩膀一耸一耸。姜献青筋欲裂,盯着他,听见他嘴里一个个蹦出那几个拼凑在一起,足以诛九族的字眼:“陛下,南姑娘她死了!”
脱身
瞰碧轩花草葳蕤, 幽静清凉,院中有嘉穗喜爱的小桥鱼塘造景。
闲来无事,她就爱坐在这池子边, 赤脚在碧绿的池水中轻荡, 薄衫挽臂, 将书盖在脸上睡一上午。
不知天地忧愁,颇有几分蜉蝣朝生暮死的洒脱。
南少溪沉着脸, 余光掠过她常坐的那块青石,步子下意识顿了顿。
当初嘉穗回平州养病,南老夫人特地拨了这院子给她住。
但因草木甚多, 恐有蚊虫叮咬,又因平州临海, 夏季潮湿, 卧房建在小楼上。
南少溪一手撩袍, 一手捏拳负在身后,飞快登上数十层台阶, 屈膝顶门而入。
嘉穗的卧房几日不曾住人, 但每日仍有人扫撒通风,房中弥漫着馥郁的冷芙蓉香, 一应摆设, 和嘉穗在时没什么两样。
闺房缺了主人, 清冷冷的。
若是以往,嘉穗早仰着那张清晨花露般的面容,从内室轻快走来,挽住他的胳膊唤兄长了。
“大、大公子?”青青走进来, 险些撞上南少溪的后背,待她看清大公子的面孔容, 她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白了白。
“您回来了。”
南少溪淡淡看着这个随嘉穗从法灵寺回来的婢女,“你去哪儿了?”
“院子里的海棠树结果子了,姑娘喜欢屋子里放应季的花草,奴婢去剪了些。”
青青低着头,南少溪看向她怀中那捧海棠果,红艳艳,一颗颗。
南少溪移开目光,“嘉穗呢?”
青青的头低了低,声音轻渺,“他们没和您说吗?六姑娘她近日受了净华大师的点拨,打算在法灵寺茹素修行一阵子,也是替已故的老太爷积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