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心里总有白月光(128)
“爷,再不写,墨就干了。”石头在旁侍候着研墨,见谢毓迟迟不下笔提醒道。
谢毓瞥了他一眼,道:“墨要是研得好是干不了这么快的。你跟我身边研墨多年,功夫竟还不比初学者研得好。你哪怕当时跟夫人学一点皮毛,都不会说出这番话来。”
郑清婉书画启蒙早,浸染多年,研墨调色的功底远非石头之辈所能比拟。谢毓先前问郑清婉讨要山水画的时候,还说要她时常到书房走动,帮他发墨研磨。谢毓是真心欣赏郑清婉的技艺。
“奴才想学,可奴才之前不是没机会嘛。”石头不知哪来的勇气,直戳谢毓的痛处:“夫人好不容易来书房一次,结果不是还被您给赶出去了吗?”
他说到后面含糊起来,谢毓却听得真切。
他轻轻咳一声,将宣纸抚得更平顺了些,心里绕不开的心思句句从笔下流出。他没有什么好瞒着她的。
纱灯罩下透出橘红色的烛火,衬着他如玉面庞清俊温柔,放下了顾虑和担忧,周身也无形间拢上一圈柔和。
他像一个絮叨的老婆子,写了一沓,嘱咐了一堆生活琐事,与他平时处理公文杀伐果断的方式大相径庭。
绕来绕去,到了结尾,他才吐露真正的心声,慎之又慎地写上了相思矣。
当时他和郑清婉大婚月余,他去北地赈灾,收到的她的来信上,她就写了这三个字。里面还附带了她画的两枚小像,令他印象深刻。
只不过,当时他顺手写了同相思回信,却不曾想过几月后,他会主动写信向她表明自己的相思之意,而不确定对方是否与他一般同相思。
清冷的月色下,忽有一阵凉风穿过窗的缝隙,月光如水,悄无声息地落到了桌面上。
谢毓仍在勾勒郑清婉的画像,他记得当时他问她讨要山水画时,郑清婉也半开玩笑地问他要了美人图。
他忖度再三,还是画了。自他学画以来,甚少,几乎就是没有,给任何女子画过画像。当年崔若瑾央求,他都没应,囫囵赠了一副松山墨水作罢。
现下,他却是很想,并且心甘情愿地想要为郑清婉作画。
爱彼之貌容兮,香培玉琢。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状成。其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华容婀娜,令我忘餐。
他是想她的,他承认。
但他伤了她,他也承认。
时至今日,他仍不认为自己和郑清婉之间有何难以逾越的鸿沟,十几日来,他反复思索,不停质询,得到的答案一直都是,他要她,要她在自己身边,像从前一样。
郑清婉的痕迹在他没注意的时候,渗透进他生活的方方面面,如影随形,他在王府行走,每一处每一步都能想起有关她的点点滴滴。
这一切,直到她不给他任何机会,全身而退的时候,他才明白。
凉风吹得更迅猛了些了,吹开了禁闭的窗,轻飘飘地落到了谢毓的手边。
又过了一小会儿,他终放下笔杆,压好信封,珍重地让石头给送了出去。
然后,他敛去所有的情愫,又恢复到了平时的冷静模样,淡然地拾起手旁猝然出现的长条。
长条很细,被碾成薄薄一层,谢毓轻轻地剥开内里,放在烛火上,渐渐化开,几字赫然显现出来——
蕊姬求见。
他看完,面色无大变,将长条折起又放在火烛上,用手揉搓了几下,转瞬间只余下一缕白烟袅袅散开。
这是他给蕊姬留的唯一可以联系他的方式,崔若瑾也是不知。
什么事值得蕊姬亲自求见,他明明说过,外臣与宫嫔无故不得相见,让蕊姬慎用这个联络方式。
放原先,即便蕊姬有性命之忧向他求助,他也肯定置之不理。为着蕊姬,犯不着将他埋了多年的暗线暴露于风险之下。
可如今,尤其是郑清婉临走之前和他说的种种里着重强调过蕊姬之后,就不得不让他变了心思。
他沉吟片刻,换笔写下了密信。
又一阵风吹过,密信了无踪迹。
第七十二章 chapter 72
十月初十, 恩科放榜。
陆茗瑞一夜未眠,在床上睁眼到了天亮。
“小年儿,你说这都卯时了报喜官咋还不进侯府?”他紧张得惶惶不可终日, 一颗心砰砰直跳。
小年儿宽慰道:“爷,现在榜都还没到时间贴出来呢,报喜官还得等好一会儿吶。”
凡会考中榜之人, 会有专门的报喜官骑马到中榜举子处送来喜报, 从最末位第一百名往前依次报喜。
当然, 不须一定在家苦等,也可至贡院前亲自去看榜单。所以, 一般有些富贵人家会提前一夜着人去贡院蹲守, 以便提前得知消息。
忠勇侯府的情况特殊, 没有太多人手,陆茗瑞身边就小年儿一个长随,报喜官要来,还需要他忙前忙后,也就没有派人去。
中与不中, 早在昨晚贡院封卷填榜之后有了决断, 陆茗瑞能做的只有等。
他起身, 换了一身素色暗纹长袍, 又坐回了床边, 他屏气凝神, 看着房间里的香根根燃尽, 在心里一个劲儿地向各路神仙寻求庇佑。
陆母知道今日放榜,也坐不住, 草草用了早膳,带着陆茗珈就来了陆茗瑞的正院, 侯府上下,严阵以待。
不知过了多久,有哒哒马蹄声并许多脚步声向侯府的方向赶来,小鱼儿得了指令早在门口守着,为首人一问这可是陆侯爷所在府邸,当即打开大门,引着一路直达正院。
报喜官骑马飞驰直接冲进院子里,拿着红榜,口中大喊道:“恩科会试捷报,贺贵府老爷陆茗瑞高中会试第二十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