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仲夏看到别人喜欢吃自己做的菜,笑得很满足:“配饭更好吃。”
她给自己盛了半碗汤,萝卜炖成半透明色,一戳就烂,原本的辣气化到汤里,只剩下丝丝清甜和软糯。
骨头里的骨髓轻轻嘬一口,自动滑溜溜的窜进嘴巴里,嫩得很。
温孟冬有样学样,可惜嘴巴不太利索,两颊用力到凹下去还是嘬不出来,两个大人直发笑,最后还是乖乖用筷子挑出来。
“比豆腐还嫩。”小家伙真心感慨。
清炒白菜多汁爽口,正好解了红烧肉的黏稠之感。
一顿饭吃下来,三人都有些撑着了,好久没吃过如此满足的一餐了。
徐袖看着汤底都被刮干净的盘子很惭愧,原本她还想着做了这么多菜,可以吃两顿呢。
都怪小姑子做得太好吃了,她也没忍住多添了一碗饭。
罪过,罪过。
人一吃饱思维就容易飘散,徐袖不禁想起远在天边的夫君和老公公。
“不知道他们在那边吃的什么?”
温仲夏以前在历史书中看到过那些被贬官员的经历,虽然他们还挂了个散官的名,但大多并没有俸禄。
到了那边一切得自食其力,甚至有些人还会被限制行动。不过和流放的犯人相比还是轻松些,至少不用被强迫干苦力。
温仲夏没有说这些,安慰她:“大哥身强力壮,他一定能照顾好自己和父亲。咱们多挣些钱,有机会托人捎封信和衣物过去。等风波一过,说不定事情还会有转机。”
徐袖吁了口气,她也知道朝廷政事不是他们这些平头百姓能左右的,只能听小姑子的话,暂且将担心搁在肚子里。
瓦子
天色一黑,有人吹灯睡觉,有人外出夜游,对做买卖的人来说,则还不到歇的时候。
温仲夏继续在瓦子附近叫卖爆米花。
她发现东京的老百姓真爱听戏,瓦子门口贴的大红纸上连续三天是一出叫《目连救母》①的杂剧广告。
真有那么好看?
搞得她都想去瞧一瞧了。
不过她没空,爆米花卖得腾不出手了。
“小娘子,来六份爆米花。”
是上回那个冯衙内身边的小厮。
这可是大客户啊。
温仲夏喜笑颜开,麻溜地给他打包,对方也不磨叽,又多给了十来个大子。
小厮拎着爆米花快速奔进瓦子,上了二楼。
“衙内,爆米花来了。”
“怎么那么慢啊,快放下。”
冯信正翘着二郎腿,和三四个公子哥摇头晃脑地看着对面台子上的表演。
桌上已经摆满了蜜饯小果子,但黄灿灿的爆米花一打开还是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冯信道:“蜜饯吃多了腻,倒是这路边买的爆米花吃了还总惦记着。”
朋友纷纷附和,吃得不亦乐乎,唯独有一人只瞟了两眼,并未动作。
“韩兄,你不喜欢这爆米花?”冯信问。
韩则仁语气淡淡:“不太感兴趣。”
“不能啊,你不是挺爱吃甜食的吗?”
“我一向不吃街边的东西,”韩则仁实话实说,“有些街边小食不知道是什么腌臜环境里做出来的,不敢吃。哦,这是我个人的习惯,你们自便。”
这话一出,几个捏着爆米花的朋友面面相觑,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冯信有点恼了,爆米花是他买来的,这不是扫他的兴吗?
他又不想破坏气氛,便道:“韩兄,我是那种瞎买的人吗?这卖爆米花的小娘子可是个美人,一双手可能比你我的都要干净呢,你就放心吃吧。”
韩则仁没什么表情,倒是其他人起了好奇心。
“当真是个美人?”
“那还有假。”冯信干脆起身走到窗户边,朝下张望了一眼,招呼友人过来看。
“看见没有,就是那个穿青色衣服的小娘子。”
“还真是位貌美的女郎。”
“冯兄,你不会是冲着人家长得好看才去买的吧?”
“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一开始是被她的叫卖词吸引的。”
冯信和友人互相调侃,而韩则仁站在窗前整个人僵住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种情景下再见到温仲夏——他的前未婚妻。
她怎么会沦落到在夜市叫卖吃食?
“韩兄,看傻了”冯信见韩则仁神情不对,拍了一下他的肩头。
韩则仁回过神来,含含糊糊的说了两声“不是,没有”。
“看呆了也正常,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冯信笑道。
一友人指着下方:“唉唉你们快看,那个小娘子是不是遇着事儿了?”
冯信瞅着下方拉拉扯扯的场景:“八成又是哪个混子要闹事。”
韩则仁眉头越拧越紧。
就在不久前,温仲夏刚送走一位带孩子夜游的父亲,晃了晃袋子,爆米花剩的不多。
徐袖满足道:“再卖几份,咱们就能回家了。”
说话间,温仲夏忽然嗅到一股酒味儿。
“哟哟,这里几时来了个这么标志的小娘子啊?”
说话的是一个耳朵夹着红花,个子不高的男人。他身形不稳,脸上泛红,明显是醉酒了。
卖杂货的大爷暗叫不好,这男人叫郭三,没什么本事,但惯会寻衅惹事,赊账吃白食,调戏良家妇女都干过,是夜市出了名的小无赖。
温仲夏一眼就看出对方是什么德性,面无表情道:“客人,爆米花五文一份,要买吗?”
“买啊,爆、爆、爆米花什么东西,好吃吗?”郭三舌头都在打结。
“可以先尝后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