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饭毕,尽管樊楼通宵营业,好玩的又多,但时辰已晚,他们打包了几样特色小食,付了账便离开。
四人在伙计的欢送声中走出大门,夜晚的秋风迎面扑来,有些冷意,温仲夏替冬儿紧了紧外衫,走下台阶,准备沿来路返回。
刚走了几步,身后传来一声叫唤:“夏儿。”
温仲夏诧异回头,只见韩则仁站在一辆马车旁边。
徐袖登时脸色变了,暗骂了句“晦气”。
“别理他,咱们走。”她拉着温仲夏转身就走。
韩则仁连忙追上前来,又喊了一句:“温娘子,请留步,我只说几句话。”
温仲夏怕他一直跟着,停下脚步。
杭曜听到男子对温仲夏的称呼,隐隐猜到他的身份,敛起神色,半个身子挡在温仲夏面前,低声询问:“需不需要我让他离开?”
温仲夏轻轻摇头,“无妨,让他说吧。”
她怀疑韩则仁是为了董氏的事情来找她。
韩则仁见她肯搭理自己,露出欢喜的神色,又说:“能否借一步说话?”
温仲夏道:“就在这里说吧,他们都是自己人,没什么不能听的。”
杭曜的眼睛蹭地亮了,他也是自己人?
韩则仁望向杭曜的眼神顿时复杂起来,这个男人总是跟在温仲夏身边,方才在里面就瞧他们吃饭说说笑笑的,原来关系已亲密如此了?
韩则仁拗不过温仲夏,只好站在原地,斟酌开口:“温娘子,我代内子向你道歉,她对你做出那种事,是一时糊涂,我已经警告过她,她以后不会再叨唠你了。”
就算这回没有在樊楼意外相遇,他也打算找个时间去和她说清楚。
温仲夏挑了挑眉头,她没听懂。
“她对我做什么了?”
“她因为……”韩则仁停顿了一下,“我们以前的事生了妒忌之心,跑去温记寻你的麻烦,归根究底这件事怪我,是我没有管好她。”
温仲夏和徐袖对望一眼,愈发迷惑了。
她直言:“韩官人,你恐怕搞错了,你的妻子没有找我的麻烦,她只是来温记买了几次点心而已。”
韩则仁楞了楞,“可是她亲口向我承认了,她对你当众大骂。”
“她这么说你就信了?你对你妻子的品性是丁点信任都没有啊。”温仲夏露出一言难尽的神情。
徐袖哼了一声,帮腔道:“董娘子那么温柔的人,每次来都彬彬有礼,怎么可能会骂人呢?她会那么说,定是因为你不相信她,她心寒之下故意的。”
韩则仁脸色白了白,他回想起那晚董氏含泪的眼眸,包含控诉之情,原来真是自己误会了她?
可她为何不解释呢?
哦对了,当时他正气头上,完全不相信她的任何说辞。
他单方面给她定了罪,至今还未和她说过一句话。
温仲夏冷眼瞧着眼前的男人,董氏说他沉迷寻花问柳,不是虚的。
她难得来一回樊楼,就在此处碰见了他。
樊楼不止吃吃喝喝,寻欢作乐也是一项重要业务,二三楼上面的歌伎、舞伎那可是樊楼专门培养的,在上面吃饭的客人顺手叫个女人作陪是见怪不怪的事情。
韩则仁比上回见面,倒是瘦了一些,不过眼底发青,神色黯淡,还没到冬天,大氅就裹上了身,可见身体虚得厉害。
沉迷酒色,多么害人。
温仲夏语气凉凉,“董娘子是个好女人,她纯粹是闷了找我说说话罢了,你如果还有些良心的话,就回去好好赔礼道歉,不要伤了她的心,她是真心念着你。
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家里有这么好的夫人不知道珍惜,跑来外面找野女人鬼混,真是不要脸,白读了那么多圣贤书。”
徐袖对韩则仁厌恶至极,当着他的面毫不留情地翻白眼,就差啐口唾沫到地上。
杭曜插不上话,一直默默听着,温仲夏说要走,便立马牵着温孟冬跟上。
温仲夏转身离开,韩则仁伸手想想再呼唤,却找不到理由。
温孟冬左右手各牵着温仲夏和杭曜,走得蹦蹦跳跳,这个画面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睛。
韩则仁在原地站立良久,直到樊楼门口的伙计瞧出不对劲,凑上前来问:“韩官人,外面这么冷,进去暖和暖和吧,小的帮您叫个小姐作陪可好。”
“滚!”韩则仁冷脸骂了一句。
杭曜先送温仲夏他们回了温记,自己再回杭宅。
他时常晚归,下人们习以为常,开了门迎他进去,父母已经睡下,无需请安,径直回房。
只是经过一处房间时,窗户突然从里推开,唬了他一跳。
杭曜看着小妹,没好气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你还说呢?”杭妍披着外衣,气鼓鼓地叉腰,“说好去樊楼给我带好吃的,怎么回来这么晚?”
听说他要和温姐姐去樊楼,她便央求他一定要带吃食回来,等啊等,她等得都睡了一觉,早知道就该死皮赖脸跟着一道去。
杭曜这才想起手上的油纸包,递给她,“带了,给你,很好吃的兔豝、鹅鲊②。”
“这还差不多。”杭妍喜滋滋地接过,扫了眼哥哥,自从回来,他的嘴角就没放下来过。
她贼兮兮地笑问:“哥,这么高兴啊,是不是和温姐姐有进展了?”
杭曜立马板起脸,“小孩子家家,多事,快关窗睡觉。”
杭妍轻声嘀咕:“装什么,追个姑娘都追不上。”
杭曜没在意,一转身笑意回到脸上。
温仲夏把他当成是自己人,他心里正美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