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马又问:“你告诉哥哥了吗?”
温仲夏摇头。
“为何?”
温仲夏望向窗外, 庭院中矗立着一棵梧桐, 只剩几片枯叶顽强地挂在枝头,光秃秃的枝干向天空挺立,别有一番风味。
“这个问题很复杂。”
“我脑袋也不笨的,你讲给我听。”
温仲夏斟酌道:“简单些讲, 我恐惧成亲。”
杭妍神情疑惑,“假如是盲婚哑嫁,我能理解,我也讨厌那样,可是你和哥哥认识这么久了,应当足够了解对方了, 为何还恐惧呢?”
所以说很复杂嘛,她很难理解温仲夏这种现代女性的思想。
就算是真正相爱的情侣, 到进入婚姻那一步,犹豫害怕的人也不在少数。
这代表一段关系发生质的改变。
杭妍脑筋转了转,试探道:“姐姐是不是担心成亲后,爹娘不让你抛头露脸做买卖?”
温仲夏唇角一弯,要不说这丫头确实机灵呢。
对她来说,成亲意味着进入一段十分复杂的关系网,在其中她可能会逐渐丧失对很多事情的掌控,譬如杭妍提的做买卖,到时也要看长辈的脸色。
而这还只是漫长人生中的一小件。
温仲夏不喜欢这种被束缚的感觉。
在上辈子或许可以只谈恋爱,不行就再见,但在这个时代,这种人其实也不是没有,只不过通常会成为世人口中的“奸夫淫、妇”“水性杨花”。
杭曜那样一个白面书生自然不大可能接受这种关系。
可她有时又情不自禁想靠近他。
这么想来她貌似有些渣,不过比起全身心交付出去又受到伤害,渣就渣吧。
然而她的这些念头很难和杭妍讲明白,只能简单回答她的问题:“我确实担心不能继续做买卖,高门大户的规矩真是太多了,这不许那不许的。”
“可是我娘和祖母她们对你做买卖没有任何不满,总说你很干呢,她们也很喜欢你的。”
温仲夏直言道:“那是因为我现在还是外人,以后进了门就不一定了。”
杭妍到底还只是个没经过什么大事的,天真烂漫的小丫头,对于温仲夏的话听得半知半解。
温仲夏道:“我讨厌不自由,而在这里夫妻和离又十分麻烦。”
杭妍无比震惊,怎么会有女人还没成亲,就先预设和离的。
没有女人会盼着和离吧,哪怕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和离回去,也要遭受周围人的白眼,日子不好过的。
杭妍纠结着问:“那这么说,姐姐就不想成亲了?”
温仲夏停顿了一会儿,又道:“我并不是全然抗拒,只是需要一点勇气。”
让她愿意尝试去冒险。
杭妍愈发听不懂了,以前她认为温姐姐聪慧美丽又能干,现在觉得姐姐还像个智者,说的话像那些子曰一样,让人云里雾里。
不过可以肯定一点,她肯定有她的道理。
杭妍转头拿起书案上的毛笔,往砚台蘸了蘸,奋笔疾书起来。
温仲夏扫了一眼,“你在记我方才说的?”
“姐姐说的很深奥的样子,我打算把它用在我写的故事里,”杭妍抬头问她,“我可以用吧?”
温仲夏扬起唇角,“自然可以,我很荣幸。”
小丫头还学会随时记素材了,看来她的故事创作不是闹着玩儿。
然而正当她们絮叨着闺蜜私话时,杭曜靠着走廊墙壁,静默良久。
他不是故意来偷听,是母亲让他过来看看,怕杭妍太闹腾,对客人失了礼数。
杭曜一来便从打开的窗户听到了杭妍的那句“中不中意我哥哥”,一时没按捺住好奇心,听了下去。
听到温仲夏承认对自己有情时,他说不出的激动。
然而又得知她的担忧、犹豫、困扰,内心百感交集。
当初向她告白心意时,其实她早就和他坦白了自己的顾虑。
只是没想到,隔了这么久,她的顾虑似乎并未消减。
过了片刻多钟头,杭曜才调整好神色,走到窗前,温声道:“你们说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温仲夏正在讲故事,给杭妍写作提供素材。
有过现代经历的她,满肚子的稀奇故事,随便掏一个出来,足够震撼古代人,妍丫头都听着迷了。
被打断了故事,杭妍嘟着嘴抱怨道:“哥哥,你来的真不是时候,我这听到紧要关头呢,姐姐你接着讲,后来黄蓉扮成小乞丐被认出来了吗?”
杭曜从窗户绕到大门,走了进来,“我请的客人,不是来给你讲故事的。”
“那你想作甚?温姐姐又不能去你的屋子,男女授受不亲啊。”杭妍振振有词。
杭曜时常被亲妹子的胡搅蛮缠怼得哑口无言。
温仲夏看得直想笑。
“谁说去我的屋?”
杭曜朝温仲夏柔声道:“要不去院子里走走吧,好多地方你还没看到。”
杭妍还想驳回去,温仲夏笑着点头:“坐久了也该起身走动走动。”
她告诉杭妍后面的故事记得有些混乱,等回去整理一下再完整讲给她听。
杭妍无可奈何,只得同意。
连他们去逛园子,也没有死皮赖脸的跟着。她得赶紧把温姐姐方才讲的故事记下来,不然一会儿该忘了。
原来江湖还能这么写。
其实北方冬天的庭院真没什么好观赏的,除了毛竹等少数品种的植物,几乎都是萧条一片。
杭曜自然也不是请她来看光秃秃的树,而是领着她到了一处亭子。
“我有样东西送与你,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很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