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袖又絮叨着温仲夏领着大家一路做买卖的不易,“比起夏儿在经常要外面奔波,我做的这些事都算不得什么。”
温季春听出来了,他娘子现在是唯他妹妹马首是瞻。
“所以你以后对杭博士客气点,别让夏儿在中间难做。”徐袖又提醒了一遍。
提起这个,温季春便冒出一股无名之火。
饭后他已经从徐袖口中得知了温仲夏和杭曜的关系。
温仲夏寄来的信中竟然一个字都没提到。
还没过他和父亲的眼,怎么就能确定关系呢?
听说连对方的父母、祖母都拜见过了,妹妹也太草率了。
探花郎、太学博士、开封府尹之子又如何?
那个韩则仁,礼部侍郎之子,说起来也是饱读诗书,看上去一表人才,不还是寡情薄义。
那杀千刀的负心汉,别让他再见到他。
“娘子你怎么也不劝劝她,那些官家子弟没一个好东西。”温季春现在情愿温仲夏找个家世一般但听话的男人,最好招婿,在他眼皮子底下最放心,左不过是温家添双碗筷。
徐袖乐了,“你这么说好像把自己也骂了。”
温季春很理直气壮,“我和他们自然不一样。”
徐袖失笑摇头,又认真道:“你放心吧,以我这两年多来的观察,杭博士对咱们夏儿真正是痴心一片,要是你连他都不满意,那东京城估摸着找不出更好的男人了。”
然而不管徐袖如何夸赞杭博士,温季春始终不能放心,他不愿妹妹再受伤害。
“我还是要找机会考察考察他。”
烛光摇曳,滚烫的蜡油缓缓滴落,渐渐蓄满烛台。
徐袖最后检查了一遍账本,叹道:“算完了。”
话音刚落,身体腾空而起,徐袖惊呼一声,下意识搂住温季春的脖子。
温季春一双有力的胳膊稳稳抱着她,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儿。
“都说小别胜新婚,娘子,咱们分别了这么久,怎么也得补上好几个新婚了吧。”
徐袖的脸瞬间红成火烧云。
温季春望着妻子娇羞柔美的神态,愈发心痒难耐,大踏步便往床榻走去。
“唉唉等一下。”
“怎么了?”
“笔还没放下呢。”徐袖不好意思地抬起手中的毛笔。
温季春只好抱她回去,将毛笔挂上笔架。
刚走了没几步,又被喊停。
徐袖不好意思地指着对面,“窗户还没关好。”
温季春挑了挑眉头,抱着她过去拿掉叉杆,啪嗒一声,清冷月辉被斩断在窗户外,什么都瞧不见,只能听见屋内隐约的对话。
男人嗓音含笑,“徐大掌柜,还有什么嘱咐请一并说完。”
女人貌似真的想了一下,才道:“应该没有了。”
“那现在便让小的伺候掌柜的。”
女人笑了。
接下来的呢喃细语,连明月也不好意思听。
翌日一早,温仲夏等人便赶到城门外三里地的一处亭台等候。
杭曜请了半日假,祭酒大人郭正五得知是接温大人回京,恨不得亲自前来,可惜公务在身,只得托杭曜先带一声问候。
谷雨已过夏将至,柳绿花肥燕雀忙。
巳初时分,正当众人等的望眼欲穿时,终于听到一阵哒哒的马蹄声。
“是他们。”温季春远远看到了骑在马背上的钦差,身后跟着一辆马车。
温仲夏一身纤纤青绿纱裙,站在众人前头。
马车悠悠停在她前面,下来一个瘦癯的中年男人,素色长衫,蓄有短须,虽风尘仆仆,不掩清正儒雅之相。
正是温旬。
还未等温仲夏喊人,温旬率先开口:“夏儿。”
温仲夏扬起笑容走过去,“父亲。”
接下来场面颇为混乱,温孟冬抱着父亲哭的比昨儿还激动,劝都劝不动。
好半晌后,温旬揽着三年未见的一双儿女,感慨万千道:“我们一家人终于团圆了。”
钦差上前拱手道:“温大人合家团聚,可喜可贺。”
温仲夏福身拜见钦差,笑吟吟道:“大人日夜兼程,实在辛苦,民女略备了点薄酒小菜,大人先垫垫肚,稍后如果不嫌弃的话,民女在温记酒楼还备了酒席为大家接风洗尘。”
后面几个小丫头将准备好的吃食抬了过来。
钦差笑道:“温娘子的厨艺如雷贯耳,今儿我是沾了温大人的光,有口福了。”
望着女儿干练沉稳的模样,温旬欣慰不已。
温仲夏不确定他们几时到,所以把肉夹馍、羊肉大包子、牛肉馅饼、胡辣汤等各色小食,以及奶油点心、酒水等等准备了两大木桶,用棉布包着保温,拿出来还冒着微微热气。
钦差大人带头拿了吃食后,其余随从一拥而上。
“啊大肉包子太香了。”
“天啊这才是人吃的东西嘛。”
他们从南到北几乎吃了一路的干粮,嘴里没滋没味,又赶了半夜的路,正是饥肠辘辘之时,没过一会儿,木桶便见了底。
温仲夏手里端着白瓷盘子,对温旬笑着说:“父亲,记得您以前很爱吃玉灌肺,这是女儿为您做的,欢迎您回家。”
“夏儿可是一大清早起来忙活。”温季春插了一嘴。
玉灌肺,名为肺,其实是一道素食,原料不过是淀粉、芝麻、核桃仁和松子,另加少许茴香、白糖等等,搅匀蒸熟,再切成小块,形状似肺,一般蘸着辣汁来吃。①
温旬虽爱但也不常吃,里面的核桃、松子和白糖,都不便宜呢,他以前的那点俸禄养整个家都捉襟见肘,也只是偶尔过过嘴瘾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