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监丞最怕的便是损害太学的名声,于是几番商议之下,依旧决定辞退吕大郎,并将决议呈报祭酒大人,已经获准。
温仲夏道:“杭博士,谢谢你。”
太学虽只是个学校,但里面的管理层其实都是有品级的官员,他们要是想包庇某个人,其实是件很容易的事。
不过杭曜身为探花郎,天子门生,他的意见,庞司业也不能不重视。
杭曜抿了抿唇道:“你已谢过好几次了,不用这般客气。”随后他想起一件事,神色认真地叮嘱:“那吕大郎得知被辞之后,态度颇有不忿,你们最近小心些。”
两个弱女子,对上五大三粗的大男人,真是不放心。
“要不要我派几个小厮护送你们几日?”
温仲夏明白,他是担心吕大郎报复。
“不用麻烦,我会注意的。”
她们这些日子基本上是家、杜宅和太学三点一线,晚上不太出门,青天白日的,谅他也不敢做什么。
不过这话也提醒了她,回头要把家里的棍子带上,以防万一。
徐袖更紧张,说要在身上放把剪刀。
大可不必,在自身力量不足的时候,带这种利器,反而可能伤了自己。
秦迁又猛拍胸脯:“温娘子,他要是敢找你们麻烦,我们帮你打回去。”
“对,有我们在,他一个人难道打得一群人吗?温娘子莫怕。”
杭曜无奈摇头,不过这次倒也没批评他们。
温仲夏笑着道了声谢。
因今日食材备货减量,而来用餐的学生又开始回升,故而中午还没到上课的时间,东西就卖光了。
没吃上的学生失望不已,温仲夏赔着笑脸道:“真是抱歉啊各位,明儿我一定多准备些,让大家都吃上。”
学生们也没法,只能期待明天。
“温娘子,生意不错啊。”
刚刚送走几个学生,黄铜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徐袖问他是谁,温仲夏低声说了一句,随后冲他淡淡笑了笑。
“黄管事,稀客啊,找我有事?”
黄铜扫了眼她的案台,见所有盆盆罐罐干净得反光,眼底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再抬头时,又眯起眼睛笑了起来:“上午在斋房乱糟糟的,也没顾得上和温娘子多说几句,我来是想向你道歉,老吕是我的属下,他做出这种事,我有失察之责。”
说着又转过背在身后的手,手里是个沉甸甸的布袋。
“我已经狠狠骂过他了,他也在反省,没脸见你,所以我替他把这赔偿给你拿来,望你收下。”
温仲夏看着放到自己面前的钱袋子,心里啧了一声。
如果不是知道黄铜为了力保吕大郎,能把黑的说成白的,仅看他此时的态度,还以为他是个明辨是非,大公无私的前辈。
吕大郎把膳堂困境归咎于她,黄铜不可能一点不知情。
他的所作所为,很难说到底有没有黄铜的默许。
这是一只老狐貍。
面对老狐貍,要比他还能装。
温仲夏打开钱袋,看了一眼,扬起笑容:“那就多谢黄管事了,这钱我收下,烦请转告吕师傅,以后遵纪守法,好好做人。”
“我一定转告。”
黄铜笑道:“其实我来还有一件事,不知道温娘子可有兴趣到膳堂做事?”
徐袖吃了一惊:“你们膳堂还招厨娘?”
“不瞒二位,膳堂最近确实有些经营不善,我思来想去还是我们的厨子水平不够,如今老吕走了,人手更不够了,而温娘子的手艺,深受学生的欢迎,如果你能来膳堂,我相信一切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温仲夏勾了勾唇角:“那每个月有多少月钱?”
黄铜一脸得意地比出两根手指:“两贯。”
温仲夏挑了一下眉头。
两贯。
她的食摊几天就赚到了。
黄铜自然也想到了这点,补充道:“虽然可能比不过你食摊的收入,但是在膳堂不用风吹日晒的,旱涝保收,稳定。”
“最重要的是在太学做事,说出去好听,有面子。你一个小娘子,这么拼图个什么,不就图个将来能找个好婆家嘛。”
“太学的厨娘,这个名号拿出去说媒,别人都会高看一眼的。”
这工作描述,听着真香啊,简直堪比上辈子的公务员。
温仲夏似笑非笑:“如果我去的话,也是担任掌勺大厨的位置?”
黄铜停顿了一下。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膳堂还有好几个老资历的厨子,吕大郎一走,他们争掌勺大厨的位置都要争个你死我活,怎么可能让给一个新来的小丫头片子?
黄铜甚至没想让温仲夏去真正掌勺,洗洗菜、打打下手,偶尔炒两个素菜,就够了。
花两贯钱,变相解决竞争对手,值!
“一开始去可能还需要锻炼锻炼,我会让老厨子带带你,相信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在膳堂独当一面。”
黄铜的话是越说越好听,可惜温仲夏一个字都不信。
且不说她根本不想去任何地方当什么厨娘,只想经营自己的吃食买卖。
就说这膳堂,这些日子她听了那么多学生的抱怨,早就清楚那是个什么地方。
反正有朝廷拨款贴补,就算学生流失,膳堂怎么也不会倒闭。
所以那里的后厨必定是老油条抱团扎堆,走了一个吕大郎,可能还有吕二郎、吕三郎,再加一只老狐貍。
她一个生人进去,最后可能被搓磨得骨头都不剩。
“对不住,我还是喜欢我这个小食摊,膳堂不太适合我,黄管事你另请高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