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神左手[乒乓](3)
对陈玘的敬畏之心是刻在骨子里的,明知道现实生活没可能相见,只是做梦而已,林琅自动换上了低眉俯首的鹌鹑样。
“……陈玘指导好。”
嗓音稚嫩得像春天挂在窗边的风铃清脆的碰撞。
不对劲。
林琅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这个世界的时间线好像错乱了。
她一个被工作蹉跎多年声若洪钟的老社畜怎么有这般青葱年少的声音呢!
陈玘大咧咧惯了,抬起来胳膊想鼓励式地拍拍小球员的肩膀。
抬到半道上,八百年才苏醒一次的情商提醒他对女球员有肢体接触不合适,陈玘硬拐回来僵硬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国家队已经给你在的省队发了调档案的函,小球员别想太多,以后安心踏实训练嗷,有什么问题给我打电话。”
塞过来一张卡片。
带着陈玘掌心的温度。
简单地印着一串数字。
这串数字在很多年的后来,不借助纸笔电子工具,仍铭刻于心,难以忘怀。
林琅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她穿越回了17岁获得全运会女乒单打冠军被提到国家队的这一年!
进国家队只是个开始
惯用的左手狠掐了一把大腿。
□□的疼痛归疼痛,心脏没什么感觉。
生理本能让林琅瞪大眼睛声带紧绷:
“谢、谢谢陈玘指导。”
重新过了一遍走过的剧情。
当时,下了领奖台,见到的第一个人也是陈玘。
原来人在遭受重大变化的当下,很难说会有教科书般的精神鼓舞、刺激、狂欢,反而是一片找不到魂儿般的浑浑噩噩,留了一副□□飘在人间。
动作与言语全靠生物反应。
“紧张什么?刚刚打球不都没紧张吗?以后大赛多了去了呢。”
陈玘提起拳头虚虚碰了碰她的手肘。
他在赛场上莽惯了,退役当教练最常教导队员们别惧别退,以为林琅是怯场,马上奉上鼓励。
“哎,好嘞,以后多和陈玘指导学习。”
陈玘露齿笑,一口大白牙,白得晃眼:
“现在说这话是有点早了,我不一定一直在国家队,也不一定带你。”
当年亦是如此,陈玘带了她大半年,同期还是女乒未来之星孙颖莎的主管教练。
没人看好林琅,她自己也没太争气,成绩出不来,陈玘卷铺盖回省队大抵是有她一份造孽在的。
想起陈玘曾经的力排众议,林琅跟着他咧着嘴笑:
“那就更要抓紧时间跟着陈玘指导学习了。”
乒乓球拍早已收回球套包里面,林琅死死抱怀里,闷出了一身的汗。
眼下,这是她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重来一回,即便是幻梦一场,她投身红尘多年没有一日放下的骄傲,终于有重新投入的时机,不要松手。
不能放手。
泪眼朦胧中,天空与白云氤氲,世界浓雾一片,面前的人面容不清,期冀滚烫。
“哭什么呢小孩儿?”
陈玘眉头拧巴起来。
眼泪对他来说太陌生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比对手奋起一搏的拧拉还要棘手。
林琅偏了偏头:
“不是,有闪光灯闪着了。”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抱歉让媒体朋友们背锅了。
陈玘这么大一块大男人浑身上下拼不出来一个心眼子。
当即回身审视了外围扛着长枪短炮的摄影师。
宽阔的后背偏着给林琅遮一遮,是真怕再晃着了小球员的眼。
林琅垂眸,硬把汹涌的情绪憋回去,睫毛颤着,轻声道:
“现在没事了。”
一块训练的女队员们都知道,陈玘最好骗。
教练除了要管训练还要管生活。进了国家队,不能懒懒散散无组织无纪律,出训练营区要报备,作息要规律,一切影响规范化训练的不稳定因素都要掐掉。
是人都有偶尔松懈犯懒的时候,别的队员借口回京郊看家人、找男女朋友、牙疼腹泻偷得浮生半日闲,王皓这种是掘地三尺地要票据要凭证,陈玘这边是磨他磨得可怜了手一挥放人。
大家私底下议论笑陈玘是不是真的傻。
林琅是真为这事跟刘程程等人急过眼,她说陈玘不是傻,是实在,就算他胖起来了全身也是实实在在的一大坨,不是那种浮浮囔囔不踏实的人,心眼跟藕片子似的。
陈玘看上去有多脾气爆不好惹,内里对人就有多热忱踏实。
所以至少林琅在陈玘手底下没请过假假。
哭没哭这种小事,不算骗。
“哎好。”
陈玘转回了身子。
国家队是有人文关怀在的。
知道林琅这孤苦无依的情况,领导问哪个看起来温文可亲的教练去送一下鼓励和温暖。
陈玘自告奋勇说他去。
领导眉毛一横问陈玘啊你跟温文可亲这四个字有关系吗。
三十多岁的孩子憋了口闷气,还是抢了属意给王皓的任务,抢占先机。
陈玘又说:
“你比赛的时候我看了,有的一些眼神没那么好的教练讲你打得太拼太急,不看好你可持续发展的潜力,怕你的运动潜能消耗得太快。我反而觉得,你这孩子是可以的,不是浮躁,是能沉下去拼上去,哎跟我年轻那会儿球风差不多,但是我们这一路数的球可能出现的问题我不想让你闷头趟一遍,我看好你,希望你能继续努力。”
这番话不是出于领导的交代。
是他自己发自真心的。
国家队怎么说呢,国球的地位在这儿,往大了说,是会有政治影响的,注定与太多其他的东西分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