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哭(119)
一直以来高昂头颅浑身硬骨的男人眼眶一圈红,眉心紧锁,眸里充血,看得出来遭足了罪。
不知因为火场浓烟还是他难以压抑的极端情绪,肖厌狭长眉目里潮湿一片,下一秒就要溢出来掉下来。
她第一次见肖厌这幅表情,看得她心碎。
肖厌一瞬不瞬盯着面前完好无缺活生生站着的姜晚橘,伸手一揽把她拉进怀里,力道不小,好似失而复得般珍重。
男人站得不稳,抱得却紧实。
姜晚橘轻声安慰,有股子顺毛安扶的意思:
“我长脚了,会自己跑。不至于笨到在里面等死。”
肖厌的声音很低,从火场出来吞太多毒烟,沙沙哑哑,回得吃力:
“我以为你在睡觉。”
“没有,我听你话没点快餐,出去吃饭了。”
他回了个“嗯。”
两人抱在一起,像是灾后重逢,一场闹剧收官。
周围嘈杂不止,救火和救人的一前一后赶到,穿过看白戏的的闲杂人,到重灾区。
肖厌的沉默持续颇久,姜晚橘抬手摸他染了尘的头发,试探:
“刚有个人好像哭了。”
肖厌视线模糊,呼吸不算顺畅,坦然承认,哑声笑回:
“圆你念想,满意吗。”
姜晚橘说不出心里滋味,只好语调轻松着开口:
“没看清,再掉个眼泪看看。”
肖厌的声音比刚才又低一些,语速慢慢的,掺点笑调:“烧干了。”
姜晚橘回顾今晚阴差阳错的这场离谱,后怕攀在背脊。如果再晚来一些,肖厌真的出不来,那可能掉眼泪的就得是自己了。
她没继续这个话题,问了一句:“你打算抱到什么时候。”
肖厌没出声,人微微前倾,拥抱的姿态好似把重量都交予她身上。
“知道自己多沉吗,可以起了。”
她的话没人回应,姜晚橘后知后觉发现对方不太对劲。
“肖厌?”
作者有话说:
看评论区像在看大纲。
——
第 68 章
医院病房安静无声, 肖厌醒时凌晨几点。
顶上空荡,他做了场梦,有点长, 一如既往不怎么样。
梦里一张张面孔,发疯的,鄙夷的,血肉迷糊的, 好似走马观花从眼前过, 他站在旁观视角, 看那小男孩在没人的大马路上走一段,停一段, 前不见尽头,后没有归路。
错乱无序的片段穿插在一起。他看自己被神志不清的女人丢到门外, 也看自己站在门前捡她上吊后掉下的鞋, 小女孩哇哇哭得很大声, 他当时小,不觉得吵,只觉得妹妹帮他一起喊了叫了。
肖厌不是石头, 不记事时也哭,但后来他知道哭没什么用,也就收住了泪。
往后很多年, 他再没掉过一滴眼泪。再往后, 想哭都哭不出来。
熟悉配色的病房和衣服叫肖厌记起那段不太好的日子。
胸口浸过毒烟, 呼吸都憋堵。
他刚醒,思绪还没清明, 浑浑噩噩间生出种还在大病苦熬的错觉。
肖厌皱眉, 认真地确认着重新见到姜晚橘至今是不是一场虚妄大梦, 侧眸就看见了俯在床边的女人。
柜头亮着盏小灯,姜晚橘牵着他的手,正闭眼在睡,这姿势舒服不到哪里。
那点茫然陡然落下,就像先前说的那句烂俗的情话,凌晨三点半,他见了他的小太阳。
肖厌看了许久,呼吸轻轻,反握的力道不重。
但陪在身边的人还是睁开了眼。
姜晚橘抬头对上他那双沉而深的眼,默了半晌,惺忪迷蒙里回神:
“你醒了?”
肖厌鼻音低沉,“嗯”了一声。
姜晚橘坐起来一些:
“脑子也醒了?”
肖厌:“嗯?”
“你就好像那大傻逼,怎么想的烧成那样了还冲进去。”
她出口就是一句不好听的,肖厌顿顿,哑笑回:
“这就是你对伤员的态度。”
姜晚橘:“有意见吗。”
肖厌:“没有,你说什么是什么。”
姜晚橘显然吃软不吃硬,男人一放软态度,她就哑了炮,一时半会儿不知说什么。
前一夜肖厌是躺救护车来的这里。
当时他一身的伤,大火并没有因为他长得好看或者钱多就仁慈几分。
往日一丝不茍矜贵的男人满身狼狈,黑发混乱,白衬衣都要被烟染成灰的。
姜晚橘看在眼里,心疼难免。
房间里安静,肖厌接了刚才那句骂他的问话。
肖厌:“万一你真的在里面。进去了出不来还能给你做个伴。”
是个比较长的句子,他现在的状态说起来有些吃力。因为语气轻描淡写,听来飘飘然没分量。
姜晚橘知道,他底下的情绪只重不清。
聪明人做冲动蠢事时,都带点破釜沉舟的味道。
追根溯源,是太在意。
她回:“真爱我,心甘情愿殉情,命都不要了。”
肖厌哑着嗓子散漫道:“是,我恋爱脑。”
姜晚橘:“看出来了。”
冬天气温低,医院里本就不是什么暖和地,半夜到处都冷。
姜晚橘坐了前半夜,手脚难免冻僵。
肖厌一只手挂水,一只手牵着她,随后挂水的手拉起白色被子,牵她的手收了收力。
病房里安静,这一套动作意思明显,八九不离十邀她共享被窝。
姜晚橘看他的眼。明知故问了一句:“干什么。”
肖厌开门见山:“一起睡个素的。”
姜晚橘:“你看看这病床大小,躺你一个身长腿长的差不多了,还硬要我来挤。”
肖厌瞄一眼她因为冷微微泛红的指节,拐着弯给出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