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承君恩(132)
接着是老板的训斥:“人家沈郎君也是常客了,长什么模样你心里没点数嘛!怎能随便给旁人冒领了名字!”
随后方才是沈千意的声音:“许是个误会,老板倒不必着急。”
接着,是个女子响亮的声音。
苏怀月同萧听澜对视了一眼,都听了出来,那是张彤儿:“沈大人,老板这是替你着急呢,你反而倒是安慰起他来了,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苏怀月不由抿嘴一笑,下一秒,房门被推开。
沈千意和张彤儿看清楚房间中坐着的人,果然是怔愣住了。
苏怀月笑了笑:“彤儿,你与沈大人今儿论得如何?”
张彤儿先是看了苏怀月一眼,随后又看了她的表哥一眼。顿了顿,她又看回了苏怀月。
有那么一瞬间,苏怀月觉得张彤儿的嘴角一下子就撇了下来,看向她的目光也好似带上了几分冷意。
但这样的感觉只是稍纵即逝,张彤儿旋即还是笑了起来:“这不,喊这家伙来请客补冬了。”
说着,径直道,“今日一切酒水都是咱们沈大人请客了,请诸位不要客气!”
她说着“诸位”,但目光却并不看向她的表哥。
沈千意却还未注意到这微妙的异常,只笑对皇帝道:“好哇,你也来敲我的竹杠。”
便同张彤儿道,“今儿有你表哥这位贵客在,那总也轮不到我来请客罢,非得你表哥也出点血才是。”
他说这话不过是同张彤儿开个玩笑,并非是真不想请客,不料张彤儿却只低喝道:“你废话这么多做什么!”
沈千意一怔,这会儿才发现张彤儿眼里是一点笑意也没有,牙关似乎也是紧咬在一处。
好在他是脾气好,受了张彤儿这番抢白也不怎么放在心上。
耸了耸肩,便又对皇帝道,“啧,还是你表妹心疼你,看来这顿非得是我…”
他这句话,不知怎的又踩到了张彤儿的尾巴,张彤儿“啪”一声把茶盏敲在了桌上。声响之大,令所有人都为之侧目。
便听张彤儿喝道:“上两壶酒来!”
到了这时候,沈千意终于是觉出来几分不对劲来。
朝萧听澜看过去,这位自然是事不关己喝自己的酒。
只好再朝苏怀月看过去。
却见苏怀月不知为何也抿着唇,看一眼张彤儿,又转回头,看一眼又转回头。
沈千意但觉自己好像是这房间里多余的那个一般,也不敢多话。
从窗外看下头大堂里有人似乎要拨箜篌,便起身道:“来了上京后倒是好久没有今日这样的闲情逸致了,有些手痒,今日便给大家献丑了。”
忙不迭逃到下面去了。
果然不过会儿,便听下头传来箜篌的曲声。
一时间场面似乎是热闹了起来,有拍手声,有劝酒声,还有人开始唱起来幽州的民谣。
外头愈热闹,便愈发衬得房间里安静得不得了。
小二送上来热腾腾的羊肉锅子,又给张彤儿开了两壶酒。
张彤儿拿过一壶便猛往嘴中灌去,萧听澜瞟了她一眼,到底是开口了:“这酒烈,你不要这般牛饮。”
张彤儿道:“不要你管!”
说着,赌气似的,更往嘴中灌了两口。
萧听澜蹙了蹙眉,神色旋即又有些不耐烦起来。
这时苏怀月不知发什么疯,忽而从张彤儿手边拿过另一壶酒,也跟着喝起来。
萧听澜只道:“喂,你这是做什么?”
说着,不由伸手来夺她的酒壶。
苏怀月偏了偏身子,躲了过去。
萧听澜蹙眉看着她,却见苏怀月脸上现在的表情,似乎也不怎么待见他的模样。
伴着下头传来沈千意断断续续的哭坟一样的歌声,萧听澜终于“啧”了一声,拂袖起身,跟着也到楼下去了。
沈千意见了他来,还有些诧异:“你怎么也下来了?”
萧听澜不耐道:“下来让你闭嘴。”
*
苏怀月喝了一口,便觉得那酒像是一道火,径直烧到了心底去,看来确实是不能多喝,便来拉张彤儿。
张彤儿这会儿终于是搁下来酒坛,沉默了会儿,也不看她,只是道:“苏怀月,我最后问你这一次,我表哥是不是喜欢你?”
苏怀月道:“这件事我也可以明白回答你,你问我没用。”
张彤儿默了默,笑了一声,接着道:“好,那我就问个你答得上来的。你是不是喜欢我表哥?”
张彤儿说完,就径直抬起眼来看苏怀月。
那眼眶不知是被酒熏的,还是旁的什么原因,已然是泛着红意。
苏怀月听张彤儿这样一问,只觉得自己实在是心乱如麻。
这问题她从没有认真仔细地想过,可又好似在这段时间里时时刻刻盘旋在她的心头,她沉默了一会儿,终于道:“我不知道。”
张彤儿听到这个答案,脸上也不知是怎样的一种神情,有一点像是生气恼怒,又有点像是“果然如此”的了然,最后只是道:“好,你不知道,但是现在我知道了。”
苏怀月抬起眼来看她:“你知道了什么?”
张彤儿但觉自己该当是对苏怀月满肚子的怒火,可她脑海中只是闪回这段日子以来与苏怀月在寿康宫相处的一些片段。
比如一起做面,比如一起吵吵闹闹打叶子牌,比如一起同赵太后闲聊,再比如,自己哭的时候,苏怀月追出来安慰她…
于是那些对着柳眉能够说出来的伤人话,因着这份情谊,她也就不能轻易说出口。
随即她又自嘲地想,苏怀月喜不喜欢她的表哥,她的表哥喜不喜欢苏怀月,这些于她而言,有那么重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