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承君恩(133)
总归她的表哥,一点也不喜欢她。
张彤儿满腔的怒火于是尽数化成一种委屈,眼泪霎时就冲出了她的眼眶,只堵着一股气喊道:“我不会放弃的!你没有想清楚,我却想得很清楚,所以我未必也没有胜算。咱们走着瞧吧。”
她说完,便用袖子抹了一把眼睛,朝外头疾步行去了。
苏怀月张了张口想叫住张彤儿,可此时此刻,她也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最终也只能看着张彤儿的背影渐渐远去。
张彤儿离开后,这屋子就彻底只剩下了她一个人,愈发便安静得厉害。
苏怀月又忍不住喝了一口酒,听得外面隐隐约约传来歌声。
声音清冽,如敲冰戛玉。
是…萧听澜的歌声。
他此刻和着沈千意的箜篌,在唱那首写尽了他半生轻狂与意气的《满江红》。
苏怀月情不自禁也开始低声念起来。
“夜阑醉卧,狂风冽、铮铮雨急。惊梦起,挑灯遥念,冰河铁骑。金枪银戟驱敌寇,英雄豪气势如磐。凭栏立、沙场点骄兵,勒燕然。
黄金台,玉龙剑。神州路,何时还?挥剑指,血洒万里江山。饮马瀚海长河啸,封狼居胥壮志酬。临风笑、数风流人物,看今朝。”
那年她十五岁,不过是个养在深闺的少女,只在父亲与旁人愤恨的怒骂声中得知,有一逆臣于幽州扬旗谋反,正调转兵锋,一路南下,很快将兵临上京,实在是可怖亦可恨。
她自来与父亲的意见不同,那时听说这虎狼之心的逆臣时,想起来的是什么呢?
是了,想起来的是那年有人在大雪中孤身爬上了峭壁,一箭射穿了靺鞨南营大将军的头颅,带给天胤面对靺鞨时久违的一场胜利。
后来她翻出来那张纸笺,也不过只是那样匆匆读了一遍就被父亲撕毁,何以竟而就能在三年后,一字不落地将这首词全想起来呢?
这究竟是因为她有那样过目不忘的超常记忆力?
还是说,其实自读到这首词的三年来,她也许根本就不曾将这首词忘记…
苏怀月但觉被这烈酒点燃的那团火一点点沿着四肢百骸灼烧起来,渐渐将她脑子里常年绷着的那根弦烧得越来越细,越来越细,终于轻轻“嗤——”了一声,烧断了。
一只手忽而伸了过来,将她眼前的酒坛拿走了。
苏怀月蹙眉,“啪”一声要打那只手,被反攥住了腕子。
抬头,模糊的视线里,眼前男人的形象似乎渐而同她当年想象中的青年重迭在了一处。
她豁然伸出手,揪住了男人的领子,把男人拉得俯下了身来。
萧听澜看着眼前这醉醺醺的女子,蹙眉道:“你醉了。”
苏怀月嘟囔着道:“我没醉!”
萧听澜道:“没醉?那你拉着朕的领子做什么?”
苏怀月断断续续道:“我、我要、想清楚、想清楚一件事。”
“想清楚一件事?”
萧听澜此刻被拉得离苏怀月十分近,便能看见女子的眸中,全然倒映着自己的身影。她这样认真地盯着他,是要想清楚什么事?
萧听澜低低笑了一声,一只手伸出,按住了苏怀月的后脑勺。
第六十章(之前传错了,已经替换啦)
苏怀月喝的酒不多不少, 并未让她立即醉过去,但却已然浇灭了她平时的那股机灵劲儿。
故而当萧听澜伸手按住了她后脑勺的时候,她仍旧只是迷迷瞪瞪地睁着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
对上眼前朦胧的眸光, 萧听澜神色微动,不由伸出修长手指,自那唇上轻拂而过。
未尽的酒渍濡湿他的指腹, 像是瞬间透过了皮肤, 浸润到了他的身体里, 瞬间将他全身都点燃了起来。
酒意漫涌,苏怀月的视线也跟着被酒气蒸熏得模糊一片。故而并没有发现, 男人的眼底已然烧起来一片危险的灼热,宛如剎那燎原的大火。
下一秒,面前男子的脸陡然放大, 温热的唇霎时覆上了她的嘴唇。
苏怀月脑子里那根弦已经被酒喝断了,这会儿更又失去了重连的机会。
因着酒意,她浑身都是一股暖洋洋的懒意。在男人的进攻之下, 她全然是抵挡不住,不由轻哼了一声,双唇情不自禁已是微启。
萧听澜立即便抓住了时机, 攻势愈发深入起来。灼烫的气息混合着酒气, 在彼此唇齿间流溢。
酒意愈发翻涌, 浑身都浮起来一阵酥麻, 苏怀月整个人都只能无力地抓住男人的臂膀。
终于好似呼吸不过来似的, 本能地踉跄想往后退, 却又被萧听澜更有力地揽住了细腰。
屋子外头熙攘的说话声时而隔得很远, 时而又似乎近在耳畔,最终却又被男女急促的呼吸所掩盖。
拉扯间忽听“啪”的一声, 几案上的酒壶被撞翻在地。壶中未饮尽的清酒尽数泼洒而出,一时间房中酒香四溢。
苏怀月于此到底是惊醒了一瞬,伸手抵住萧听澜的肩膀,要将人推开。可男人只是纹丝不动,甚而将她揽得更紧、更近。
苏怀月更剧烈地挣扎起来,两只手一起使劲,撑在萧听澜的胸膛。嘴唇也不由用上了力气,牙齿咬在了萧听澜的唇上。
男人闷哼了一声,这才终于觉得够了似的,放开了她。伸手于唇侧一擦,一点淡淡的血迹,萧听澜哼笑了一声,抬眸看向了女子。
苏怀月眸子里晕着一层雾气,迷迷蒙蒙宛如尽笼了江南的烟雨。
她张口想说什么,可脑子只是混沌一片,迟钝又模糊。里头时而涌起来一阵恼怒,时而涌起来另外一种不知名的情绪,就这样混杂在一起,成了一锅黏糊糊的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