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承君恩(168)

赵太后话音一转：“你们二人也是如此，届时出嫁，哀家定然是要好好给你们二人准备嫁妆的。如今可有属意的郎君？”

张彤儿道：“我没有！”

赵太后笑道：“哀家倒听说这些日子你同那沈家的小郎君走得很近吶？”

张彤儿立即不好意思地喊起来：“舅母你别乱说话！我才没有！我不过是跟着他习文罢了，阿月知道的，你说是不是？”

苏怀月不欲搭腔，笑着没有说话。

赵太后放过张彤儿，紧接着话题便转到苏怀月身上：“阿月呢？哀家同你父亲既然有那么一段时间的缘分，便腆着脸做你一个娘家人。你什么时候想出嫁了，同哀家来说，哀家必然风风光光给你嫁出去。”

张彤儿嘀咕道：“舅母，我看你还是别做什么娘家人，说不定是做婆家……”

话还未说完，苏怀月便来拧她。

赵太后笑呵呵看着二人打闹了一阵，见苏怀月渐渐有些疲乏，便领着张彤儿等人出去了。

不过几日，便是佩环出嫁，赵太后准备的赏赐也就一箱一箱运了出去。

本来是一日的喜庆，没想到到了晚间，却寻不到萧景明同杨九娘的身影。据有印象的小太监说，曾看见这俩人在库房里嬉闹，后来便不知道躲哪儿去了。

这下可急坏了寿康宫上下，唯恐俩小孩在宫内横冲直撞掉入了有芳池。

可打捞了半个时辰，什么也没打捞上来。最后还是个掖庭的小宫女，指出来当时看见抬箱子的时候，似乎有首饰掉落在路边。

这样一番排查，才知道俩小孩原来是躲迷藏躲在了送赏赐的大箱子中，糊糊涂涂睡着了，就这样被送出宫去了。

苏怀月本来是急得下了床，要到正殿去等消息，走到半途得知原委后松了口气，便放慢了脚步。

到了小路口，便见着那得了赏赐的掖庭小宫女正从里面行出来。

那人她熟悉的很，竟是阿荇。

阿荇却并没有看见她，垂着头匆匆往回走，忽而像是身体有什么不适，扶住道旁一棵树，捂着嘴干呕起来。

苏怀月见状，连忙行到近处想要去帮忙。

孰料阿荇听到脚步声却十分警觉，还不待她靠近便立即直起来身子，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细看之下，阿荇似乎还很是害怕的模样，身子只是不住在发抖。

苏怀月连忙喊了一声：“阿荇，是我！”

阿荇这才镇静下来，抬起了头，认出人后低低喊了一声：“阿姐。”

苏怀月这还是自刑部回来后第一次看见阿荇，通身打量了她一遭，瞧着似乎比以前还略微圆润了些，便以为她过得还不错，柔声问她方才怎么了。

阿荇蓦然抬起头，死死盯住了苏怀月，那眼神中的神情令苏怀月一时都有些惊惧。

随后阿荇左右看了看，见没有旁的人注意此处，“扑通”一声便跪在了苏怀月跟前：“阿姐，求求您，救救我们！”

第七十四章

苏怀月吃了一惊, 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弯下腰去扶阿荇：“你先起来再说！”

阿荇却不肯，紧紧抓住了苏怀月来扶她的手。

抬起头的一剎那, 苏怀月只觉得眼前的女孩同之前在山谷中见到的样子截然不同了。

她的眼神在那一瞬间充满了激烈的情绪。

苏怀月说不好那是什么，愤怒？怨怼？抑或是浓烈的恨意？

苏怀月有一瞬间的茫然，这样的情绪是阿荇冲着自己而来的么？

但这样的神情并没有在阿荇脸上持续很长时间, 她像是自己也觉察到自己的失态似的, 连忙又低下了头, 恢复了苏怀月此前认识的那般躲闪与畏缩。

“阿姐，求求你, 救救殿下罢！”

听见与元佑安有关系，苏怀月更加紧张了起来：“怎么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荇的泪水瞬间便冲泄而出，正要开口说话, 却忽然注意到不远处的几个宫女太监。

他们看似只是路过，若无其事地在交谈着什么，可果然不过一会儿, 眼神便频频往此处瞟来。

其中两个宫女见阿荇已经注意到她们，立即便往此地走来，过程中死死盯住了阿荇, 眼神中的警告与威胁意味不言自明。

阿荇立即闭嘴不敢言说了。

那几个宫女行到近侧, 朝苏怀月行了一礼, 随即便不容拒绝地示意阿荇随她们一同离开。

宫中的人员调度, 苏怀月不好置喙, 更何况阿荇想要说的话当着这几个宫女的面想来也是不好说出口的, 故而苏怀月并未强留。

阿荇快速抹了一把泪, 垂着头默然无声地跟在了后面。

临去时她忽回头哀哀地看了一眼苏怀月，碎发被晚风吹起来, 贴在被眼泪浸润的脸颊之上，看起来可怜极了。

这样的眼神像一根刺，深深扎在了苏怀月的脑海之中，伴随着那句“救救殿下”，令苏怀月辗转反侧，难以安眠。

只可惜因她受了伤，身边常有人服侍，太后等人又总来看她，一时半会倒寻不到独自一人去找阿荇的机会。

就这样又过了三日，距萧听澜出发去巡阅北大营已过了六七日，苏怀月的身体终于恢复得差不多。便趁着一个午后，众人都在午睡的间隙，偷偷溜去了掖庭。

苏怀月从前从没有来过这个地方，只知道这儿的宫人是整个皇宫中地位最低的，做的也都是旁人都不愿做的最脏最累的活。

但尽管有这样的心理预期，苏怀月还是惊讶于此地的阴暗逼仄。

高耸的红砖色宫墙切割出狭长一条蓝色天空，像是牢笼里唯一的亮色。其余目光所及之处，俱是灰败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