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友会(8)
“好奇怪,”鸣游到离我比较近的地方,说,“明明这几天发生了这么多我没有预见的事,但是我的两个既定人生却没有一点变化,它们都告诉我,我现在应该在家里吃扇贝,但实际上我却在水翁里和你说话。”
“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吧。究竟哪个是真的呢?”鸣问我,好像笃定我知道原因一样。
窥天机如隔轻纱,鲛人这种生物真是逆天。
“第一个是真的。”我给水翁里撒了点促进愈合的药粉,鲛人自愈能力强,但是鸣离开玲珑峡太久了,他的伤几乎不再愈合。
“这是一个封闭的时间碎片,你可以理解为这里的任何事物都是虚假的。你我也好,天地也好,统统都是假的。这里发生的事,不会真的对谁产生影响。”
所以我说,“回到过去”解开误会,是没有必要的。
“这样么······原来真正的我已经死了啊。”鸣发出长长的一声感叹。
太过先知实在不算是幸事。
“那你回来是为了什么呢?”鸣问。
“为了配合一些人的爱好。”我说。
“谁?”
我想了想,找到一个合适的词。
“看客。”
鸣露出了他的第一个表情,皱眉。
“不太懂。”
我笑笑,“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来到这里的第七天,我们抵达了玲珑峡。
入峡口是开阔的浅海,天空蔚蓝,海水青绿,景色像发光帕拉伊巴宝石一样惊艳,阳光澄澈,海底白沙上清晰可见微微海浪的银白色光影。
峡谷内侧的岩石壁灰黑发亮,外侧山体则绿意盎然,树木青翠高大。
“好美。”
我由衷地感叹。
天船降落在了海面上。
“回到这儿你的伤应该就会开始愈合了。”我走到已经非常虚弱的鸣身边。“我现在就把你放下去。”
把鸣放进海里后,他身上的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快要全部脱落的鳞片重新长了出来,鱼尾的橙红色渐渐丰盈。灰败的脸焕发生机,耳鳍也变得和从前一样精巧。
“你该回家了。”我对鸣说。
“你想到我的族群里去看看吗?”鸣的手搭上船沿,我想他的做客邀请大概是出于礼貌。
“我之前就想问了,鸣,你对我的态度为什么这么温和呢?你不恨我吗?”
鸣看着我的眼睛,说:“原因有点荒唐。”
“什么?”我好奇。
“因为你在痛恨你自己。”
我怔住了。
因为这个?
只因为这个?
“我在不辖天见过你一面,你被很多人声讨,听他们说,你害死了你的一个朋友。”
鸣说的应该是我害死宿应明的时候。我为夺宿应明的本命剑而给他下毒,害他在打擂台的时候灵力疯走,最终爆体而亡。
“鲛人能识人心,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不恨你了,你痛恨嫌恶自己,我不可遏制地怜悯你。”
鸣把手放在他的心口,像是要证明他说的是实话。
我们俩到底谁更可悲?
一个恶人,一个傻子。
“回家吧。”
我挥挥手,没说再见,驾着天船飞上了天。
本来打算回魔域,但是半路碰上了来找我的沈荟和顾茴。
“你乱跑什么?”
沈荟以前是我大师兄,他管我的时候颇有家长风范。
“送个人。”我说。
“师父和其他长老带着一众弟子在魔域讨伐魔族左护法,见你的弟子引信不在魔域,就让我们来找你了。”顾茴打圆场。
“我不是于茼了,你们不用这么担心我。”我实在不习惯他们这样和我说话。
“你以为我们想管你吗!除了师父惦记你,还有谁乐意惦记你呢?师父为了证明你的清白,什么方法都试过了,你倒好,从前和我们老死不相往来也就算了,这次好不容易回来,你就不想去看看师父吗?”沈荟还是训我,他看起来气得想给我两脚。
肯定是想去看看师父的,但我有点近乡情怯。
见我犹豫,沈荟叹口气,放缓了态度问我,“于茼……不,于斯,你为什么对这里没有留恋呢?”
我没有好好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摊摊手,找了个借口。
“因为这里没网。”
沈荟被我气个倒仰,顾茴也抿了嘴,不赞同地看着我。
“我就多余问你!”
沈荟气得叉着腰来回踱步,他指着我的鼻子喊。
“今天你不去也得去!顾茴!把她给我绑了!”
顾茴动手相当利索,仗着修为比我高,他绑我绑的结结实实的。
“没必要吧,我没说不去啊。”
我哀嚎。
但没人理我。
一直到了魔域附近,我们碰上打完游击站的长老们他俩才给我松了绑。
“茼儿!你有没有事?快让为师看看!”师父跃上天船,拉着我左看右看。
“我没事,师父。”我扯了扯僵硬的嘴角。
上次和师傅这么亲密还是在两百多年前。
“你怎么逃出来的啊?魔族没打你吧?”师父还是很担心。
“左护法抓了只鲛人,那鲛人说他能通过结界,我就悄悄溜出来,把他救出去了,这船也是那鲛人的,我把他送回家之后他为了谢我就把这船送我了。”
说完我又补了一句,“没打我,魔王看我太弱都没废我修为,说让左护法把我当狗养,解闷。真没打我。”
师父深信不疑,他身边的几个长老看起来半信半疑。
“你倒是命好。那个魔族亲口说是他假扮的你,他所使的手段和法器也和那天的人对的上,你师父也极力担保你,这一关姑且算你过了。但这不意味着你彻底洗清了通敌的嫌疑,刚才我们达成一致,四大宗会一直监视你,一旦发现你通敌,就地诛杀。你可有异议?”奎庆这话说的相当不客气,但也无可厚非,通敌可不是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