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浪至死(120)
江雁生耸着肩膀闪开他放上去的手,眼神怜悯地嫌弃:“你一天在家吃的什么?”
“之前不是让你去?你不愿意。”
别说以前,现在江雁生也不愿意。
他是没吃过赵观南家的饭,但不妨碍脑子里行成赵观南说饭很难吃的印象。这印象一直刻了十多年,成为一条不敢跨越的线。
“诶。”赵观南叫住他,准备给自己母亲洗白,“其实我前段时间觉得她技术不知不觉进步很多,做的菜称得上有滋有味儿。”
“今天一来吧——才知道其实不是,是吃太久麻木了。”
江雁生噗嗤一声没忍住,在座位上哈哈大笑不能控制,一直到眼泪都笑出来。
他母亲是个奇葩的“保健主义者”,这是江雁生小学听到赵观南的讲述专为她创的,一个做菜只放少量盐的女人,说调味料多吃有某某某疾病。
“你没病吧?”
“我才没病。反倒是你,应该看看舌头。”
神经。
“我们这些饮食粗淡的人,舌头比你们这些重油重辣的人敏锐不知多少倍。”赵观南过十字路口,往左打方向盘,“你们才该看。”
这话在理,江雁生反驳不了。
转过去的道是市中心的主道,现在下班晚高峰,路上车很多。滴滴的喇叭声很驳杂,直冲人的耳膜。
江雁生怔愣一瞬间,把没说的话说出口。
“专心开车,别说话。”
“……有病。”赵观南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骂他。
他素质蛮好的,但最不喜欢堵车。
吵吵嚷嚷的,明明走不了却非要制造噪音出来闹心,大概,素质不过如此。
第 46 章
江雁生迟了几天才遵照季怀的嘱咐去医院复查。从江家回来杨挽姝女士的电话一个接一个,连江信都煞有介事地约了个医生上门。于是他顺理成章被绊住。
好像唯一冷静的,就是江觉行。
聊天框甚至没有之前热闹,在一家人中显得格格不入,唱反调似的。
医院总是有种诡秘的氛围和偏阴凉的刺鼻味道。一走进去,感觉全身上下哪儿哪儿都冷下来,细胞像停滞分裂似的。
值班的前台人意外的多,多也不热闹。
轻车熟路找到季怀的办公室,门开着。里面坐着的白大褂正和一个中年谢顶的男人讨论着什么。抬头看挂钟时看见门外的江雁生。
通体白色,宽大慵懒的体恤和山本裤。唯一的亮色大概是腰腹两侧的磁吸链条,将体恤下摆锁出一层层的褶皱。
真不像看病的。
他做了个停的姿势,示意人进来。
那中年男人转身走了,和江雁生擦身。
季怀起身,问了两句手的情况:“感觉怎么样?最近用过吗?”
江雁生抬起手,五指收缩。盯着指甲盖道:“不太适应。能握笔,字儿难看。”
他虽然一直在联系右手,有些时候一口气憋着,他犯拧硬要试试左手的情况。拿笔倒不怎么费力,就是不太能用劲儿,一用劲儿就感觉牵到筋,小臂顺着麻麻地疼。
那就是控制力的问题。
季怀并排着,手抄在白大褂的口袋里,领人往检查室里走。
“医学条件决定手恢复的上线,医生技术决定下线。”季怀看看他的手,想着刚刚联系的医疗师,“最近联系了一个人,经常接运动员的伤,手术成功率挺高。”
江雁生眼睛亮了亮,飞快眨两下。
作为医生,季怀希望能减少动刀次数,最好下次手术一举成功。最近他翻了很多案例,一闭上眼就是肌腱,理疗……似乎回到大学期末考背重点的时候。晏从屿接洽了一个又一个人。最后万里挑一选中这个。
“可以让他看看,晏从屿和他约了见面时间。”
旁边通道好几个手术室亮着灯,最近的门上闪着红色的光,下一秒就灭掉。医生还没出来门口就想起很沉重的哀恸。
江雁生偏开头,跟上走快的季怀。
明明见过很多次生死,却不情愿。
他们穿过人,医院的过道走下去有种让人走向死亡的执着。出生入死,有始有终。开始与结束都发生在这里。
包容又冷漠。
“先看看情况,”季怀操作着机器,看屏幕上的影响,神色有些轻微的改变,闭了闭眼鼻尖儿轻轻吐气。“恢复得还不错。”
这句话和刚才医生的事,无疑都是在加权。
江雁生的心砰砰直跳,直愣愣地朝影响看过去,黑乎乎的他看不懂,只知道是肌肉线条和走向。但不妨碍他高兴,心里充盈起另外一种希望,好像不是那么了无生机。
前二十来年经历过那么多倒霉的事,或许真的时来运转,手术会成功。
“十三天后可以见一见那个医生。”季怀罕见地在医院露出点轻微的笑意。
“好。”他这一秒,想打个电话给晏从屿,宣布这个好消息。
“等会儿给他说一声。”季怀看向江雁生,话语中的那个代称指的肯定不是素不相识的那个医生。
“正有此意。”
要是现在碍于人前,他都已经聊上了。
季怀除了专业领域上的东西,几乎不说其他的话。快走到办公司门口,他忽然停下脚步,定定地望着尽头。
顺着他的视线,江雁生看到一缕飘渺的白烟,波动着往窗外飘走。
寻思:难道他是高道德人群?责任感很强。有禁烟标志就不能看人吸烟。
火星子还在闪,更大的一团雾气从男人嘴里吐出来,一脸享受。
江雁生跟着季怀走过去,听见对方声线很稳,但内容很像质问:“我告诉你别抽烟。”他皱着眉,嘴唇动了两下又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