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浪至死(141)
江雁生摸到他粘腻的掌心一乐:“到底谁紧张?”
晏从屿咬着的腮帮很快放松,没吭声。
江雁生蹬鼻子上脸,鼻尖儿几乎贴到对方脸上:“不是,真的紧张啊?”他抿唇想了想:“要我怎么安慰你?”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脸上,晏从屿半边脸都是麻的,他抵着胸膛把人退开,冷着脸说:“不用。”
“行,那我当你真不用了。”他顾自看了一会儿窗外,头又突然转过去,面向晏从屿认真说,“我妈妈说的也是我想说的,就算治不好也有你……唔……”
晏从屿伸手捂嘴,不许他说这种不吉利的话,脸都僵硬起来。他梗着脖子,无比确信:“肯定能治好。”
江雁生跟着他的话顺毛儿:“好,肯定能只好。”
心里好笑,这个伤,晏从屿看得相当重。
这个医生常年在国外任职,是市里三甲医院的特聘,经常两头飞,时间安排很紧凑。要见他得找关系才能排上号。
江雁生跟着医生助手进去时还颇为轻松,手臂自然摆动左瞧右看跟逛商场似的,除了味道不怎么好闻。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他进门,看到办公室里坐着的人脚步忽然一顿,想退出去看看门框上的标签。但人已经看过来,这时候退出去很不礼貌。
那面部轮廓和眉骨倒是很有特点,江雁生心想:络腮胡长了,面相倒没怎么变。
在医院看到跨国的熟人,依然有种没准备好对手已经一掌将你劈开。
晏从屿问:“怎么了?”
他提前接洽过这位医生,除了语言问题没什么毛病,不知道江雁生为什么会有这个反应,跟见过似的。
他半开玩笑道:“以前见过啊?”
还没来得及回答,那医生神色如常的起身,话语简洁有力,刚好证实他的猜想。
晏从屿甚至有些怀疑,那句“jiang,又见面了。”跟天上票来的字儿一样玄幻。
不过一两秒,他明白过来——江雁生以前找这人治疗过。
结果呢?好还是不好?他抓心挠肝。
听见他和自己打招呼,晏从屿马上伸出手浅握一下。凭借他的直觉和这人的业界地位,他几乎笃定到江雁生肯定是在他这儿治疗成功的。于是带上笑容打心底里尊敬地问候。
三个人一路上说了很多情况,那医生偶尔会插一句当年的情况。一场手术能记忆深刻到如此地步?创造的荣耀得多大啊?
旁边站的是他的助力,本地人。原本打下手里面就有充当翻译一角。就算英文再好,专有名词还是需要专业人士。
没想到这两位患者功夫相当扎实,助理跟了一路愣是一句话没说。直到站到科室门前才有机会开口,提醒可以进去。
晏从屿在外面坐等。拿出手机从一个应用跳到另一个。
——直到人出来才停下动作。
江雁生揣着兜走出来,晏从屿小心打量着他的神色,确定没有悲情和为难才问医生的检查结果。
“建议出国完成手术,那里的设备我更习惯而且更先进。至于结果,我只能保守地说会比现在好。”
翻译一下:治不治的好没底。
晏从屿还是点点头,确定了手术日期才带人离开。
手术后需要复健,大概又是一个多月的时间。晏从屿没怎么关注江雁生,他在时间问题上犯难。晏氏的能源项目是他在跟进,迪斯已经在和晏氏商讨具体细节,他空不出一个月。
就连今天,都是提前挪工作,每天连篇累牍翻阅文件。
“江雁生,我不能一直待在国外。”像是再说难言之隐,他有些羞于启齿。
“知道啊,我知道。”江雁生满不在意。他进门看见医生就寻思明明一直在国外的,怎么接受外聘了?听到要出国,他下一秒就决定自己一个人去了。
“我只是去治疗,每天待在医院,你不用想着天天陪我,当电话发信息就可以了。”
笑得多了,就能装出一样的弧度,晏从屿只能通过看他眼睛来确定到底是不是真的。好像是的——那眼神很亮,眼珠依然透。
可他还是心里难受。
——不能表现的难受,闷在死火山里的难受。
气温慢慢下降再也没有炎热,燥热只剩一个尾巴尖儿。不过太阳依然耀眼,江雁生和晏从屿走出去,抬头一望眼睛就被刺了。
如果一个月没有,一天也是好的。他把事情往后推,说要陪江雁生落地安顿好再回来。江雁生笑,觉得他不必如此大费周章,他现在连轴转,忙的分身乏术,不用再自己身上浪费时间。
晏从屿听着他简洁利落的原因,再拒绝。心里滋味难以言表。眼珠儿顿顿地看向行李箱里刚刚飞过来的几件外套,沉默着将衣服迭好放进去。
因为是自己造成的,连干预都显得不正当。
良久,他说好。
两人一下从腻歪的连体婴变成独立的个体。江雁生要么在手机里发消息,要么想粘在晏从屿身上,可是对方好勉强,像是装出来的配合。
一次之后就觉得没意思,于是终于等到临行前,给赵观南打了个电话。得知他最近又被加塞到某个岗位历练,江雁生笑一笑,说:“赵执令后继有人了。”
惹得赵观南没完没了抱怨。
第二日,晏从屿拖着行李箱,机场里人山人海,他和江雁生并肩而立,还是那种诡异沉默的状态,笼罩在头顶的阴云将人死死控制。
晏从屿陪他在候机室等,江雁生坐着头后仰,眼睛对上顶上的等,他也在等。
——等晏从屿开口对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