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浪至死(148)
相处久了,好像江雁生真的变得脆弱。也或许,被打倒太多次的经历郁结于心不断迭加彻底爆发。发的眼泪止不住地脸下来,一条接一条地水痕刻在有点红的脸蛋上。
晏从屿手忙脚乱地把他放好用手擦,恨不得分出三头六臂揩干净他脸上的水儿。却不料江雁生一周身,扯被子兜头将整个人盖住。
什么声音都没有。
——晏从屿手指抽搐,他不知道江雁生有没有在哭。
试探性地拽被子,发现那人用全力抓紧。
“你hui…洗澡睡吧。”
隔着厚厚的被子,被挤压变形的声音透出来。
晏从屿听出来了,他在赶人,或不舍或难为情,在某种原因的驱动下话拐了弯。
他真的很累,心理生理都是。
在江雁生从医院出来时,难过是他刻意的回避却没有等来一个电话和一条消息。
在江雁生进门时,揪心是他平时口无遮拦却任凭窗户纸横亘不挑破。
什么办法都用尽了,还是在被人往外推。
从下飞机马不停蹄到酒店,脱掉西装换成休闲服,一枪热情被他抗拒的姿态泼灭,好像一直放完气瘪掉的气球,他没有精力再飞了。
“我今晚就走。”晏从屿没什么精神气,说出来的话带着一点儿不耐烦的妥协。他拿出手机开始订票,原本准备明天下午走,上午偷偷去咨询医生江雁生的状况,现在看实在没必要。
好像下定决心放一点,凉快很多。
房间里流通着浅淡的风,卷走所有焦躁。
蓦地,房间里压抑着的抽噎声慢慢想起,那团被子轻轻耸动。江雁生把被子一掀,红着眼睛梗着脖子抬头,哽咽着冲人吼:“你一点都不疼我,明明我都哄你了,现在也没有要赶你走,你还是故意要把我留在这里!不满意明明可以说,为什么逼我啊?”
江雁生声音倏地小下来,咽喉没办法吞咽:“你怎么这样啊?”
“怎么都不hong……”哄我?江雁生不理智地给他打上小心眼儿的标签,不客观的骂人,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个没完没了,整张脸全是,眼睛有点肿。
莫启年不会哄他,晏从屿很少哄他。
江雁生把即将脱口而出的词句咽下去,像吞石头一样艰难。他好像从来就没有让别人妥协,哄人的资格。
“怎么都不什么?”
晏从屿冷静地站在那里,偏头看他。
刚才的歇斯底里像个疯子,江雁生凭着一腔委屈愤懑和不得志吼出来,话砸在地上掷地有声,他却反问自己这是干什么呢?是吧手术的事儿挑明吗?还是无理取闹?
他这辈子的失控,有声的崩溃和犀利的控诉,全部都给了晏从屿。
那人现在却走过来,摸摸明明已经吹干,额前几缕又被泪水浸湿的头发。一路抚摸到他的颌骨,冷面循循善诱:“都不什么?说一说。”
还能跟他闹也不算无欲无求无所取。
江雁生讨厌哭过之后和人对视,他把视线别开却没拒绝那双抚摸自己的手。
“没有。”
晏从屿叹口气,孺子不可教也。
他的手慢慢从自己脸上放下去,江雁生有点难受地想人要走了,他玻璃渣里找糖乐观地想相处了多少个小时,抱着小半天的回忆把自己埋进膝盖和臂弯形成的狭窄空间里。
突然,晏从屿双手穿过他的腰将人拥进,靠在肩膀上冲他耳边说话:“要我哄你,要我疼你,为什么不说?”一只手慢慢松开,江雁生却回抱得更紧。
他手捻了捻对方的唇,轻轻地碰上去。这个吻,没有欲/念,好现在舔舐在安慰,纯洁得不可思议。
两个人贴在一起,晏从屿说:“要什么给我说,不用推开我。”
晏从屿原本以为对方只会当他说说,没想到江雁生异常认真地提出一个孩子气的要求:“你说,永远会和我在一起,会……”一直爱我。他说不出,明明更直白的话都说过,现在却觉得诘屈聱牙,腮帮子酸软。“就这一句。”
“永远会和江雁生在一起,我永远爱你。”晏从屿拇指压住小指重复。
第 57 章
“你订票了吗?”江雁生他在怀里抽噎一下,没有忘记刚才看见他拿出来的手机。
说完也不管晏从屿,直接伸手从他身上把手机抽出来,打开看,界面停留在买票端。
他哭的眼睛酸,微微觑着页面,反复确认他有没有订票。然后问:“你多久走啊?”
“明天上午。”原计划就是这样。
晏从屿其实下午才走,启程前要会面主刀医生,了解江雁生的手术情况。
手机原因拿他就让人拿着,把人搂在怀里,心肝宝贝地哄。
晚上,不出意外地江雁生睡不着。
“乖,要不要找个医生看看开点助眠的药?”
长期下去,神经衰弱都是轻的。晏从屿无法一一具言他背负来的压力和痛苦。但是欠缺的债务多了,会把公司压死。
“回国吧。”
江雁生不想给出明确答复。他心底是觉得自己没问题的,正常人面对接二连三的打击肯定也眉毛胡子烧成一团,那还能闭上眼睛吭哧吭哧秒睡。
他把晏从屿搂紧,如取暖一般。
“好。”
聪明人当人知道他的避重就轻。
不过他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列出planA和planB,完善配套方案分析可行率。
回国就可以找神经方面的专家和心理专家。江雁生这种什么都憋着的性子一定有什么疙瘩存着,身体起用某种预防机制将求救的信号强硬封存。
他迷迷糊糊的想着办法,手掌拍在江雁生身上维持着固定的机械运动。对方什么时候入睡的他却是不知道,熬不过真的熬不过。累死累活稍微一静下来闭眼就能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