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浪至死(45)
玩儿还是晏从屿敢玩儿,要是真的剎不住估计就得冲出护栏。开的这辆劳斯莱斯性能比不上赛车,他还是这么用了。
久一点,得废。
他也确实不是专业的赛车员,路上经过好几个地方他的判断力比上不足。但还是要命的刺激,他就比别人多出一身虎胆。
江雁生舔了舔嘴唇,眼睛比路上的灯亮。
他想:对这条路很熟悉。
张了张嘴问:“晏……”声音很小,刚发出来就被自己摁灭了。
晏从屿车开的专注,一双眼睛像是鹰隼,锋利得很,死死盯住前方,自然没注意到旁边人说了什么。
不知道外面有没有风,江雁生往窗子外面望,看不清,胡啦啦一下就过去了,将那些路那些景远远扔在后面。后面一辆车都没有,再一抬头,很远很远处有一辆,这里是单行道,它正顺着笔直的路下山,车灯的光投射下来,成为路上的亮色。
他逐渐适应这个速度,看对方闲散地把着方向盘,寻思没有提速的意思。
这车,开到这个速度,很不错。
“江雁生,”晏从屿其实很少叫他的名,江雁生听到一顿,只觉得怪好听的,像是这山间流转在尘中的风,不疾不徐。于是他也不疾不徐地等他说下文,“够吗?”
“玩玩儿的话,够够的。”他忍笑回话。
那就是不够了。
晏从屿几乎瞬间就改了神色,轮胎与路面较劲,发出让人心惊的摩擦声。又是一个拐弯,车在离心力巨大的拐弯后释放出潜能,精准的操控技巧让晏从屿悬崖勒马,漂亮过弯。发动机的引擎轰鸣声回响在整座山。
那一刻,他的话是风,人也是风。
风裹挟着激流与浪潮,自由的筋骨,飞驰在转瞬即逝的长河中。
江雁生的心跳的很快,经络也跃动地很快。他依然能感觉到在展馆的那种神经在身体里猛烈翻滚跳动的感觉,但那是刺激,是兴奋,是灭顶的快感。
心里响起激越的鼓点。
他注视着晏从屿,此刻对方又放松下来。意识到“美”这个字太轻,与对方不适配。晏从屿是很有力量的,那股力量蛰伏在他身体里,随时都可能爆发,于是“美”显得单薄。
晏从屿的美很厚重。察觉到目光,痞子一样冲他轻佻地挑眉。
“傲到没边儿了。”
“什么?”晏从屿嘴角还挂着不羁的笑。
“你猜。”
晏从屿不喜欢猜,故而问:“停一会儿再回?”
江雁生没反驳也没同意。
晏从屿自作主张将车停了,绕到对面去将车门打开。他知道江雁生打定主意的事情没人能改,没明确的拒绝便是再考虑。
一半一半,狡猾如他,给出主动权也要牵着链子,擅自做了对方的决定。
江雁生坐在车里,记挂着赵观南的嘱咐,给他发了条消息。
站出来,外面是难得一见的浩瀚星空。以前外婆说,星星密布的夜晚昭示着明日的晴天。看来明天是个好天。
“在车上想说什么?”
地上全是草,踩在上面并不软,都是硬茬,让人踏实。
几个小时过去,天早就黑了。
唯有草上的夜间露珠,亮得很。
江雁生用脚将草尖儿上的水珠胡乱波动着,沾湿了他的鞋面儿。
“什么?”他又不自觉带了点语气缀在后面,像这脚下的草一样,压的人心里也滴水。
晏从屿不打算回,让对方继续勾着草。
好安静的地盘儿,静到让江雁生察觉不到人气。这里,只适合野兽触摸,并且,要悄无声息。
他看着遥遥的远方,是城市闪烁的灯光。想他问的是什么,自己要说的是什么。他在车上没开两次口,排除后不确定地问:“你怎么来了?”
“江雁生,你才清楚。”
“那我觉得就是这个。”
晏从屿闭馆了才来,一来就是为了接自己。江雁生自认他脸面还没大到让人专门走一趟的地步,关系也没亲到让人上心的程度。
两人就这么安静地对视。
谁都没有躲闪,没有偏开头。
坦坦荡荡。
“理由多,你猜。”
晏从面上一点不慌乱,对方能上自己的车,这无异于一张好牌。但是心里却有些紧张,让他情不自禁地观察江雁生的每一个表情,迫切地做出解读以便及时应对。
但很遗憾,江雁生的表情没有任何破绽。
他难得体会一把心被人掐着的滋味儿。
看到对方脸上露出一个笑容,这大概是他一天里最真诚的一个笑。他的笑总是有种特别的味道,说不出,晏从屿只觉得很美,艳阳高照,浮冰消融可以媲美。但那感觉不一样,他的笑很多时候有距离感的,这次没有,冰天雪地的桃花天这次没有雪。
“看上我了啊?”后面两个字念得快合成一个音,晏从屿盯着他,特别想做点什么。
也学着他的调子回:“对啊!”
“眼光不错。”
“江雁生,你也傲的没边。”
今晚上听他叫自己的名字比之前加起来的次数还要多。翻来覆去像是要他记住他自己,要洗掉外界带来的一切标签。江雁生听完那句话,心里发烫,一直烧到全身。但是夜色正好,什么都像盖了一层轻纱。他笑吟吟地看晏从屿,眼中仿佛再说原来听见了啊。
两人来来回回,不过是把对方说的话还了回去。
晏从屿在他问出问题时就该想到不会有结果,心如悬鼓不过是一场独角戏,对方似乎也没太当真。但他依然很开心,今晚的江雁生,独属于自己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