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浪至死(49)
他想进晏从屿的收藏室看看。
昨晚的气氛纠葛着暧昧,江雁生现在还能想起他手撑在柜子上半靠着,应该是从公司直接来的,眼镜没来得及取,于是眼神模糊,锋利的五官平添一点文艺的斯文。
江雁生是收藏癖重度患者,昨天对方那个样子,让他特别想——还不止是一帧画面,而是整个人,一举一动都要。
晏从屿带他出门,走到楼梯口时专门后头。他家和很多房子设计不一样,紧靠楼梯的那面墙换成了大面积的窗,上面挂着很应景的绿色油画。于是漏出来的月光跑到他的脸上。
江雁生尽可能用了个正常的目光,放上去。怕太重,会打搅月光的青眼。呼吸也很轻,在安静中听见了对方的声音。
“门没关,明天可以去看。”
昨晚,太混沌,没来得及好好看。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江雁生不会放过递到眼前的机会,逸兴遄飞地走进去,里面的东西再看一遍依然会被震撼。
藏品陈列也很有特点,不是一来就分门别类,他把所有风格相似的东西安放到一起,再按门类放置。焰首是单独一处,房间里也没有一件东西情感表达与它类似,不经让作者有些小小的骄傲。
他看完后就坐在地上,里面铺了地毯,不是冰冷的瓷砖,这里一抬头就是焰首。晏从屿偏爱的大面积的窗户,外面的光一点点照进来,没有人气也不会瘾冷。
当初把它送给莫启年,一个头脑发热的决定,诱因还是莫启年那句玩笑话—— 挖掘我的特点做的,那么你呢?最好的东西不是你吗?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实实在在扫过他的心脏。让他觉得即使所有作品都送给他也无所谓,两个人会一直走很久。
原来很久也会有阈值。
一切都是镜花水月。
但江雁生仍旧觉得美。
美和痛苦都是真的。
坐太久不依靠着什么有点累,他往前俯身,胸膛抵在曲起的长腿上。
晏从屿回来的时候有些晚,没看到人猜测在收藏室里。洗杯子的时候发现早上热在锅里的早饭根本没动过,放太久了口感也不行,早就闷软了,只能丢掉。恍惚间他以为自己没告诉过对方这件事。
打开手机确信发过微信。
这是个现代人么?
晏从屿上楼刻意弄出一点声音,伸手拂开那幅巨大的油画时,视线和地上的江雁生对上,这次果然没被突然的声音吓到。
江雁生抬头眨了眨眼睛,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刚好发现晏从屿喉结的皮肤上有颗痣,很明显的痣。江雁生咬了下唇,怎么看怎么色/情,偏生又带点禁欲。
“你——不饿?”
他推测对方一起床就在这儿了,应该没下过楼。虽然理解江雁生的心情,大学艺术鉴赏课的老师说他看艺术造像的时候能立在那儿几个小时,但连感知也能屏蔽么?
“一点吧。”江雁生腿有些麻,适当性地动了动,手抓住柜子的一角用力起身。
晏从屿对着他抬了下手机:“江雁生,现在是信息时代。”他自己绝对不是一个时刻关注手机消息的人,但是像江雁生这种起床后看都不带看的人差别很大。
注意到他的动作,猜测应该是给自己发了什么消息,江雁生在心里腹诽:不会是说今晚回来吃饭吧?
这是南门山庄留下来的后遗症。
“不好意思,没看消息。”江雁生往后梳着有些乱的发,没什么抱歉的意思。在主卧找到了手机,最上面是晏从屿给他说早餐热着。下面跟着马钰近凌晨发过来的视频。
他点击下载,回复一句谢谢。
对面守株待兔似的,问他今天有没有时间搞车那件事。
江雁生想了想一边打字:过两天,今天不在家,一边给面前站着的人再解释一遍:“不好意思,光记着看东西了。”这次真诚很多,因为被记挂总是让人心里覆着云,有些沉。
“晏从屿,给你看个视频。”江雁生看了十来秒将进度条拉到最前面,手机递到晏从屿面前。
“什么?你的展?”晏从屿只看了一两眼,视频里面的东西有限,没拍到陈列品,只有天花板上的艺术设置。
“不太算,一个合展。这是馆内的一个设计,我觉得挺贴合。”
这个性质更像借展。
晏从屿看到点火后阴影聚焦瞬间明白他为什么特意给自己分享:“策划看过你的展。”
江雁生高兴地笑,说对。故意默默退开两步,试图观察那颗从前从没见过的痣。奈何对方低着头,下颌完美挡住了。
晏从屿注意到他的视线,觉得莫名其妙,像在自己身上找什么。奇怪道:“看什么?”
江雁生说不出,转换着措辞:“好看。”
晏从屿有点无可奈何,笑了一下。看完之后将手机还他,半真半假地酸了一句:“办展都没舍得告诉我,看来咱们关系有待商榷。”
江雁生没往他的套里钻,反问:“告诉你你会来么?”
“不会。时间既定。”
“晏氏投的博物馆,它开业你去吗?”这个博物馆很大,挂的等级也很高。作为此次公益投资的大头,晏氏肯定会受邀。
“是拐弯抹角邀请我?”
“有绕弯子么?明明很直接。”江雁生想到时候能把大觉舍利还给人家。
“我会留意,具体看时间安排。”开业这个博物馆肯定会邀请他,但他时间宝贵,没打算分任何精力在上面。
但是——“望峰息心”是很有必要的。
江雁生回家后,晏从屿联系了周思,问他晏氏投的博物馆开业是哪天?委派谁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