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浪至死(94)
那一刻,杨挽姝不是以母亲的角色问出这个问题,她把他当成一个平等的能接受任何后果的人来确认答案。
江雁生在那一刻长大了。
其实——这个回答也很残忍。
像现在一样,这个问题其实就是答案,很残酷很血腥的答案。他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在心底骂自己有病。
一瞬间,做好这段感情无疾而终的准备。
真是个令人绝望的现实,他拇指的指甲用力按在食指直接上,陷在回忆里没意识。
直到晏从屿将他手拿起,有些凉的手背贴在他脸上。对方调子拉的长:“江雁生,好可怜吶!”
“才没有——”
晏从屿啧一声按他嘴唇:“唇这么软嘴这么硬,怎么长的?”
江雁生讨厌他现在还有心情逗自己,随时随地都游刃有余将自己逼入绝境,有些烦闷地将手抽出来不想理他。往嘴里送刚才剥好的橘子瓣。
“你才不是想要答案,你是要听心里想的答案。”
“担心你更多。真的。”他笑着强调,不像是说正事的样子,但目前他没说过假话,在江雁生这里信誉很高。
“报仇的机会不只有一次,但江雁生只有一个,没了就真没了。”
晏从屿捏着他的耳垂,想到他有三个耳洞,等回国就让他戴上自己送的。
江雁生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过分矫情,在心底告诫自己以后不许这样。他头埋进对方的脖颈,耳垂上漫上绯色。
任何人,在面对心上人表白时都不会无动于衷,他江雁生也不例外。
“满意了?”晏从屿觉得他很像小孩儿,伸手耙梳落在自己颈间的软发,弄得自己脖子发痒,像是有麻雀在树枝上跳动,每一下都带着重量。
“不是满意,是意外之喜。”
“我小时候问妈妈是不是更喜欢哥哥,她也像你这么问我。”江雁生是在说他做好准备了,给对方自由选择的可能。
简简单单一句话,晏从屿听的很明白。也享受江雁生能把私事说给他听的感觉,身上长满柔顺的毛的大型动物摊开柔软的肚皮让碰。
“我们才刚在一起,以后别这么玩儿,受不了。”捂着胸膛装腔作势,“要是我们感情不稳定就玩脱了。”
江雁生想:不是,我不太能把握好度,不知道该怎么对你……
“上段感情可能过刚易折了,我……”他自嘲着解释,却被人迅速打断。
晏从屿觉得应激才是正常的,莫启年要是真的什么都没留下反而不正常。他和对方相处得久,很清楚江雁生那些无法宣之于口的东西在一次次漫过堤坝,总有一天泛滥成灾。
他希望自己能稳稳兜住。
“你想怎么来怎么来,我喜欢毫无保留、不遗余力的爱。”
他要最好的,爱人是,爱也是。
第 37 章
“晏从屿,我能去吗?”
未知永远会带来担惊受怕,他不想体验这感觉,也不希望在对方生死一线时无事可做。
他知道危险意味着什么。
小时候那场绑架,右手现在都不太好用。他怕意外,特别是身边人的。
晏从屿叼着烟吐一口慢慢吞云吐雾:“你拿定主意问我做什么?”有气话的成分,但意思差不多,他生气这人决定好才通知自己。
吸烟的时候比平时面容都要严肃,好看飞薄唇抿着那根烟,是不可亵玩的高贵与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峻。
他本质上是个上位者,连晏老爷子也不能让他低头,行事孤傲喜欢独裁。只是他又惯常开着玩笑为威严蒙上一层纱,用希腊那边的文化说是使用修辞。达成目的的一种手段。
江雁生的特别也就体现在这里,他能费点吹灰之力驳回晏从屿做好的决定。
话语权是一点点争取来的。
在博弈里显然他已经不容小觑了。
“希望你能同意。”江雁生坦诚地卖乖,这时候可不能固执着点火。究其本源,还是晏从屿的私事。
私事,便不能插手太过。
他其实现在也只知道大概,晏建林那边的事,和晏从屿父母有关系。具体细节摸不到底心里发虚。
晏从屿假设:“我不同意呢?”将烟夹在手里抖烟灰。
不同意啊?江雁生心里有些遗憾,他没做这个打算的,只觉得自己能说服他,可对方并不给他陈述理由的机会,那些振振有词只能隐忍不发。
“还没想到后招。”
两人像是赌场上买定离手的老手。
“还有几天,可以开始想想。”晏从屿伸手将对方的砝码全部收入怀中,赢下一局。
果然是天生的谈判专家,江信口中的业界奇才。晏从屿能很快调整战术对待对手,从不拘泥于一套说辞。
江雁生知道多说无益,对方已经拒绝。
他打算后面再使使劲儿。明天谢允川就会出发,晏从屿还得留几天,可以努力。
“明天我去送谢允川。”
他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理智地换一个话题,身上还是那件毛边儿的便宜T恤。某种程度上说,他是个恋旧的人,这衣服是在大学时百十来块买的。
晏从屿对此没有异议,让他调整作息,明早一定起来吃饭。
江雁生确实听话,坐在送谢允川的车上吃着可颂和八字面包,一个甜一个咸,他两个都咬一口,味道在口腔里变得怪异。
下次还是不做这种尝试的好。
“谢允川,给你买的。”
谢允川古井无波地看他一眼,伸手接过白啤和一个八字面包,这是德国早餐经典搭配。试探性地尝一口面包,边嚼边说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