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诡记(3)
“你,你不是说,你曾经受过伤?”
我激动地站起,用手指着他说。
他有些疑惑地看着我说:“林医生,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有伤?你是说口罩?对,自从我发觉抑郁以来,我就很习惯包裹自己,再加上体质的原因不愿见光,但这并不代表我的脸不能见人了。”
我瞠目结舌,与他糊拉了两句就要送客,他倒还舍不得似的,特地掏出手机要加我微信。
“林医生,你要是有任何困难,记得找我。”
听听,这语气,谁才是医生?
或许他自己也觉得不妥,又补充说:“林医生,你今天的聊诊对我而言意义重大。我的意思是,无论是生活上的困难还是工作上的困难,你都能来找我,我们柳家在地界上也是说得上话的。”
我面带微笑将他赶快送走,等他彻底没影,我才长舒一口气。
很快微信里多了一条好友申请,柳舒河?柳家?没听说过呀。
等我结束最后一名访客,已是黄昏,日落时分的光华缱绻而又黯淡,带着萧瑟的夜风从窗边照射到我的书桌上。
我疲惫地揉揉眼睛,这几天我是怎么了,竟然频频出现幻觉。
“咯吱”门不知何时被推开了,我抬眼望去,门背后是一团阴影,我眼睛一凛,紧张感油然而生。
莫非我又产生幻觉了?
正当我犹疑之时,一支苍白的手伸了进来,“先生,你点的外卖。”
是他!
我猛地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将他从门后拉出来,“是你!”
对,我记起来了,昨天,就是这个年轻人来送的外卖,我不可能记错。
那种冰冷冷的触感,那诡异的微笑,我的记忆如潮水涌来。
“你,你究竟是人是鬼?”我颤颤巍巍地指着他说道。
他抬眼望着我,眼神中是我不懂的复杂,然而话的内容却让我不寒而栗。
“先生,我跟了你一路啦,我也没法子,谁叫你是第一个让我进来的人呢?”他轻轻地说,彷佛屋内有第三个人似的,“你是个好人,先生,所以我破例送你一份礼物,要在正午时分打开哦。记住,一定要在正午的阳光下看。”
他把外卖放在地上,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便消失在门后。
我被眼前的一切吓得喘不过气,但是,苦涩的喜悦从我的心头蔓延开来。
那份外卖还在!
我之前所看到的不是幻觉。
那份小小的餐盒彷佛是一个潘多拉魔盒,我一步一步走上去,死死地盯住它。
正午,阳气足?
什么意思,神神叨叨的。
好吧,我承认我是一个有极重好奇心的人,这样诡谲的礼物我等不到第二天拆开。
打倒一切牛鬼蛇神!
装神弄鬼的家伙!
我拆开塑料袋,里面是一个白色的餐盒,就是打包专用的塑料餐盒。
没有什么食物的气味,掂量了下,很轻。
我打开它,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张纸条:小心,你的背后。
背后?
我站起身来,太阳在地平线上挣扎,光亮已经十分稀微。
我的背后空空如也。
什么也没有啊,我故作轻松地想到。
突然间,心头涌起骇浪,我的背后怎么会空空如也?
我的影子呢?
我预感般地抬起头,我的影子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我的身前。
它高耸地伫立着的,是的,我的影子比我本人还高,静默地彷佛一堵墙。
“咚咚”,夜风吹着窗门作响,我惊恐万分,难道,难道我又出现幻觉了?
还是我已经死了?
它慢慢移动,像是一颗摇曳的大树,黑暗中彷佛随时随地要张开一张血盆大口。
“啊啊啊啊——”
我闭着眼睛,慌不择路中从窗口一跃而下。
直到我闭眼前昏死过去前,我仍能感觉到,那家伙在窗背后一瞬不瞬地盯着我。
死死地盯着我。
我彷佛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一片湿漉漉的田地,我与伙伴们穿行其中,慌不择路。
谁在追赶我?
谁在我的身后?
沙沙沙,身后掠过一片风声。
我猛地睁开眼睛,晦涩,昏暗,挣扎不开的氛围让我像脱水的鱼儿一般大口呼吸。
“醒了?”
我揉着太阳穴,疼痛难忍中看见我的师傅坐在床头,“沙沙”地削苹果。
“咔嚓”,他好整以暇地啃了一大口,在我的震惊中解释道:“唔,苹果皮不完整,不吉利,为师自己吃了。”
我顿时悲从中来。
“幻觉、妄想、精神混乱、行为紊乱,这都是精神分裂的典型症状,你应该明白。”
他把吃剩的苹果递给我,插了一句:“为师替你挡灾了。”
我一口咬下去,酸的。
“……”我顿了顿,还是没忍住,说:“老师,你相信超自然现象么?”
“我们这行,最好是别信,”他很自然地说:“你出事之后,我去了你的办公室,窗口……什么也没有。”
我松了口气,说:“那就好。”
老师话锋一转,说:“不过你这样的状态,最近是不是合适上班了,我批你几天假,回去看看家里吧。”
我喜出望外,这还因祸得福了?
我嘿嘿地傻笑着,却没察觉老师的脸色晦暗不明。
“回家啦。”火车缓缓启动,载着我回到了家乡。
我小时候随我外婆住在东吴镇,爸妈则在市区里头打拼,我是八岁上小学,才被爸妈接到身边。
东吴镇有千亩良田,中央还有一座大湖,湖面水气氤氲,月波浮镜,不知道是多少人梦里的江南水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