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诡记(4)
那样广袤浩渺的美景,我竟然无甚深刻的印象。
我下了车,外婆已经在车站等我了。
“阿囡!”她蹒跚着,满面笑容的向我走来。
都说了,别叫我阿囡!
我一个大男人!
“坐累了吧,诺,吃点水果,解解渴。”
外婆不由分说地塞了我一口橘肉,酸甜又滋润。
我接过她的水果塑料盒,搀着她坐公交回家。
沿途的景色由城市高楼慢慢退回到田垄山丘,我的心莫名沉静下来。
“你妈地方回去了么?”
“哦,妈叫我先到你这里来,外婆,你那个腿还是要去医院看的嘛。”
外婆揉着腿说:“不去,要做手术,我那么大年纪了,不去不去。”
“去嘛,外婆,你不是想看看我单位嘛,去吧去吧,我带你去上海转转。”
外婆笑笑不接话。
我小时候都是外婆带大的,这么多孩子里,外婆最疼我,我的淘气有一半都是她惯的。
那时我和伙伴们在田野里瞎转,不小心跌进池塘,外婆四处找我,摔断了一条腿。
“阿囡,你都瘦了,外婆给你好好补补,野生的昂刺鱼给我乖孙炖三条!”
外婆乐陶陶地在厨房忙碌,我在家里悠闲地转来转去。
墙上挂着我们这些亲人的照片,最多的就是我们这些乖孙,我那时又白又胖,每次拍照外公和外婆都把我抱在c位。
“咦、这是谁?”
左下角的小照片引起了我的注意:左边是我,右边是一个消瘦的男孩,眼神很清澈,像是一只待哺的幼鸟。
“外婆,这人是谁啊,我的发小里好像没这人啊?”
外婆闻声出来,戴着老花镜仔细地看了看,“哟,外婆年纪大了,还真是不记得了。”
我正要仔细端详,外婆就说开饭了,我的注意力都转移到香喷喷的农家饭上了,那是记忆的味道呀。
乡间的夜晚静谧而幽暗,我伴着星光头脑昏沉。
睡梦中,那张模糊的照片仿佛清晰了许多。
“喂,摸螺蛳去!”
我站在小山包上,朝着众小弟发号施令。
那时在乡下,除了我表哥,就是我,我们两人最不爱读书,带着一群男孩子胡天胡地地瞎胡闹。
“林寒,你去放哨,我下水捉鱼。”
我抢在表哥前面,说:“哥,你去放哨,我来摸鱼!”
“嘿,浪里白条!”
我在伙伴们的欢呼中,如同一条小泥鳅般灵活地钻进水中。
那片水又凉又清澈,鱼儿在我身边擦过。
“林寒哥哥……”
谁在叫我?
“林寒哥哥!”
那声音一浪高过一浪,起初是儿童般稚嫩天真,后是少年人的欢心雀跃,最后变得尖锐刺耳起来!
密密麻麻的呼唤如同鱼鳞一般,把我包围起来!
“是谁,谁在叫我!”
我明明在水下,却好像能自由呼吸,水面上的伙伴们叽叽喳喳叫嚷着热闹着,水面下的我却孤独的浮在水底。
我想往上探出头,却被什么阻挡着,而那呼声从四面八方来,我害怕地在一块石头后蜷缩一团。
身侧突然间变得黑洞洞的,是的,就像深潭一般,寂静,深幽。
放佛下一刻就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是的,黑色的水草疯一般从黑洞里窜出来,它们如同触手一样追着我。
我原本屏气凝神地躲在后面,这样一来,真是无处可逃,在无比的绝望中被拖进黑洞。
“救我!”
我发出绝望的呼唤,那水面上的伙伴们对我的呼救充耳不闻。
“别怕,”在黑洞完全吞噬我前,一双苍白的手挽住了我,“永远都不要怕我,永远也不要离开我……林寒哥哥……”
故人
“呼呼呼!”
我在噩梦中满身冷汗地醒来,一场梦而已,我却差点以为我要溺死在梦里似的。
那双手,那双手从背后抱住了我!
我摸着被汗水浸透的后背,那触感实在是太真实,也太熟悉!
我笃定我认识那双手的主人!
是谁,谁曾叫我“林寒哥哥”,谁曾那样抱住我……
我搜刮了脑子里所有的记忆,然而遗憾的是,查无此人。
夜已经快要破晓,可是我却毫无睡意,我打算明天去拜访我的发小们,顺便问问那人的消息。
第二天一早,我匆匆挖了几口饭,便在村中逛起来。
“嘿,虎子,最近过得怎么样?”
虎子是我穿开裆裤就一起尿的朋友,回乡后趁着乡村振兴的东风线上卖起了土特产。
“林寒,好久不见你了,兄弟,混的不错嘛!”
他一巴掌拍在我身上,我疼的龇牙咧嘴。
“还是这个小身板!”
“嘿,瞎说八道,老子一个顶八!”我秀出我的肱二头肌。
“这次怎么有空回来找我?”
和虎子划拉了两句,在他关切的目光中,我脱口而出:“虎子,你兄弟惨啊!”
我把最近的遭遇和我做的那个离奇的梦告诉他,他的神情渐渐凝重起来。
“林寒,你是真不记得了么,以前跟在咱们后面的,那个矮冬瓜?”
在他缓缓的叙述中,一场我本应该熟悉而现在听起来却无比陌生的故事拉开了序幕。
那时我随我外婆住在镇子里,上树掏鸟蛋,下河摸螺蛳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十几年前,安全意识也没有现在这么好,孩子也不如现在那么金贵,外婆常吓唬我和我表哥水里有水猴子来勾人,可是我们两谁也不怵这个。
不仅如此,我们还经常呼朋引伴,浩浩荡荡地进水塘里头疯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