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霁他必须死(170)
“星沉师叔,都找半天了。莫说人影,鸟儿也不见一只,要不我们回吧?”
“往里走。有人在,才会没鸟。”
小小的天青嬉笑着感慨一句星沉师叔真聪明,被骂快点又应了一声无声打彩的是,继续卖力撑篙。
冰凉的湖水附在竹竿上步步带离水面,又被一双小手抓碎跌落回去,乌篷船便在这一起一落间晃晃悠悠往前走。
过了许久,天青手酸了。趁童心尘进了船舱的功夫,偷偷蹲下来小歇一会儿。眼睛还不忘时时瞥向船舱望风。
忽地耳畔传来落水声。起初还以为是飞鸟捕鱼。有一些不太好的想法在心底浮现。天青惊得站了起身。
为什么非要找他一个小孩子撑船?他星沉师叔说了,他不会撑篙。
为什么,突然不继续喊了?累了?吗?
哪里来的落水声?
湖面上此刻只有他们一艘船!两个人!
“星沉师叔!”
天青吓坏了。慌忙喊着人扑通一声跳进湖里。
在水下不远处,藤藤蔓蔓交错的水草缠住了两具交缠的身体。准确来说,是他那风骚的星沉师叔双腿盘在人家腰上缠着人家不放。后者正忙给他渡气救命还要摆脱他那浪子之手。他星沉师叔还在胡搅蛮缠摸身下藕节、抓人家胸前弱点。
径直的荷梗节节参天,两人的衣服、头发随波逐流,又和路过的水草勾勾搭搭。
两人皆是人间绝色。这水下绮丽的风景看得小师弟一时忘记呼吸,呛了几口水。
腰间缠上一物,身子一窜,被提溜出了水。原是那美男子腰间一甩,身下藕节挥出一节黑色藕鞭救了他。
师叔搂着的那美男子如芙蓉出水,长发一抹到后,露出饱满的额头。饶是如此,依然美貌不减。声音也是天青前所未闻的好听。他骂道,“胡闹!找死!”
他星沉师叔抱着人眯眯眼很是开心,不时拿脑袋去蹭蹭那人肩膀、耳朵、头发,像猫儿吸吸亲近之人身上的味道。丝毫没有悔改的意思。
远处村落雄鸡一唱,太阳和童心尘的笑容同时出现。
烟雨散去,天地瞬间亮堂堂。
“星沉师叔,这位是……”
童心尘这才想起来有天青这个小屁孩儿在,一甩头,湿发打了许安平一脸犹浑然不觉。他已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中不能自拔。
童心尘全身攀着许安平在水中浮沉,在心里酿了一肚子的坏水。他突地想起那年许安平上惴惴峰来在他那些弟子面前大大方方的自我介绍,故意笑着大声冲天青命令道,“叫师娘。”
“天青!起来!”
“美人~”
天青仍沉溺在春芫草香气中。气得童心尘一巴掌下去。
“美美美!美你个大头鬼!给我醒!”
天青被一巴掌打船头滚落船舱。脸上火辣辣地疼。脑袋瓜子嗑得嗡嗡响。清醒后迅速骨碌着爬回船头跪着听训。风一吹,身上又湿又冷。抱着自己胳膊一边听训一边打冷颤。
天青低头看,自己衣衫尽湿,他星沉师叔倒是换了一身干净衣裳,端坐如授课之时。环首四顾,水平如镜,哪里来的什么香车美人、水下美妖?
“星沉师叔?香香美人儿呢?”
童心尘抓过他袖子拧了一把水,没好气道,
“你这x梦可真香。掉水里去了还念着香香美人儿。”
天青隐约记得他星沉师叔、水下美人……难不成那都是自己黄粱一梦?
他星沉师叔眼睛始终盯着远方连绵的水汀看,训他也是心不在焉的。过了一会儿,一群水鸟呼啦啦地从过人高的芦苇中飞出。他星沉师叔居然笑了!上山八年!头一回见!
天青瞬间感觉身上不冷了,牙齿也结实了。突然就明白过来十三师兄念的那句诗:天涯踏尽红尘,依然一笑作春温。
“天青,回去吧!可别把你冻坏了。”
“好咧!”
五十两有惊无险顺利到手!老爹顽疾有救!不会被人逐出师门!人逢喜事精神爽的天青一下站起来,拿着竹篙也不嫌重了。如镜的水面再起波澜。
晨曦鎏金,水天一色,一船两人,歌声袅袅,缓缓归矣。
自天坑湖散心后,人人都说童心尘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每日心花怒放,吃饭睡觉也老实,凡事再不用许楦楦操心。还抽空儿给后者讲过去他和许安平那些腻歪事儿。给许楦楦烦得出门游历去了。
任谁看也看得出,童心尘一个人在水榭住得正舒坦。天青奉命来请他去授课的时候,童心尘正拿着剪子侍弄一盆文竹。得知来意后一拍脑袋好生懊恼,忘了忘了,怨道自己最近太忙了。说罢又问来人,“天青你看这文竹放这里合适不合适?”
天青这才仔细打量起这屋。他星沉师叔住的水榭据说是星沉师叔死去的爱人许安平挖的池子,亲手栽的荷花,打的梁,铺的瓦。因此他星沉师叔自打失去爱人后不曾外宿,一直住在这水榭之中。
他不是有心栽花之人,许楦楦也受他教导万物以简为上。
因此天青上山八年,这屋子除了横梁竖柱别无长物。
如今却是大变了样儿。
长条案上红木架起月升剑。东瓶西镜道寻常。另有一架子放无用的金银器物作观赏。
修补好的鸿雁苇上簪居其正中。玉做的苇叶上,一双鸿雁正展翅双飞。两只鸿雁不过拇指大小。却是纤毫毕现。
九回博山香炉、葡萄花鸟纹银香炉、鎏金錾花银盘,鎏金双摩羯形银壶、鎏金狮纹银盒分布左右,不一而足。
那中堂自梁上铺下一副正楷。苍穹有力,不知何人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