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霁他必须死(7)
在他短暂的发蒙中先发制人,一把将人捞起,抱在怀中。
许安平一介男子汉,明显不习惯被人这样抱在怀里。手脚在半空中乱抓两下,好不容易揪着他衣领子,身子已疼得发僵。
咬着牙小声质问,“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要不是受了伤!决不受这气!
他真的搞不明白童心尘这喜怒无常的性子。
童心尘在花街柳巷见识多了,谎话是张嘴就来。“抱新娘。新娘抱一抱,子孙满街跑。怎么?媳妇儿不知道这习俗?”
“我又没成过亲!”
许安平真被他糊弄过去。没敢动。扯过他给的红盖头,权当自己被狗咬了一口。
童心尘扯着嘴角笑了。“怕呀?怕就抱着我。”
许安平穿过红盖头,看着一圈看戏的外人。庆幸他们看不见自己涨红的脸。他又不好意思抱着人,只轻轻拿二指捻着人衣领子。
结果童心尘故意一掂手,动着他伤处。
疼得他魂飞天外,佝偻起身子,将自己窝成一只小虾米。颤抖的指甲都扣进了童心尘胸前苏绣的大牡丹里。
童心尘很满意。身高八尺又何妨?在他怀里温顺如刚满月的小绵羊。
怎么?怎么还没洞房就先抱上了?
两人这一出轿子,把喜婆都给整蒙了。一时间忘了说吉祥话。
童心尘笑道,“喜娘,快些行礼,我要早点和小娘子入,洞,房。”
他故意拉长了尾音,显得更加暧昧。
喜娘想起方才二人单独在轿子里,出来便是你着我衣。饶是见多识广的喜娘也不曾见过这般猴急的新郎官。
“哎哟您真是!”
红手帕捂着嘴。旁人也一并嬉笑起来。炮仗声起,倒真像成亲一般喜气洋洋。
童心尘拿着红绸子跨火盆、跨马鞍。惦记着他的伤势还好生搀扶着,从不假手于人。眉眼间柔情似水。将这戏演得难分真假。
他知道这不过是逢场作戏,也深知许安平初见对他印象不好,知他嫌弃自己登徒浪子般不正经。可这媳妇儿长得这般好看。抱一抱、摸一摸,已是美哉美哉。哪里还敢奢求与他假戏真做?
许安平则是一心将这场戏演下去。
两人各怀心思。婚宴顺顺利利就进行到拜高堂。
高高的中堂之上。两边龙凤蜡烛小人儿般高。屋内灯火通明。亲朋齐聚,热闹非常。
双方父母就端坐堂中酸枝红木椅上。
老爷子七老八十了,瘫痪在床,还要被抬出来摆在高堂上。颤颤巍巍揪着他衣领子,演一出涕泪横流。这场面多少有点滑稽。
再一看旁边,正是陪他叛出家门、伺候了他40年的仆人许九斤。
童心尘还在发愣,“新娘子”先敬茶。
许安平尖了嗓子柔声道:“干爹,喝茶。”
童心尘随即端茶跟上,“干……”
“干你妹!干!”
许九斤暴躁地打断他,抢了茶,狠狠砸在了桌上,茶水四溅。
除了宿花眠柳的二公子,童家还有个恐怖的传言。
凡是女的嫁进童家,不出意外,女方家男丁都要死绝。
童家老爷子一连取了三房姨太都是这样。便再没人敢嫁进童家去。
如今又来,传言再起,诡秘的风云在乡里乡亲们的口中再次被搅动。
所有人都揪着一口气看好戏。
许安平皱起眉头,不可,戏得演下去。他再次双手递上茶。
许九斤皱起一张脸不肯接。他又端着茶往前推了推。许九斤拗不过他,缓了口气起身将童心尘扶起。
“二少爷请起,是老奴受不起这礼。”
原是如此。童心尘松了一口气。
好在许九斤即使再不情愿,之后也没闹出什么来。婚礼才得以顺利进行下去。
童心尘高高兴兴抱着“新娘子”进屋,关上房门,屏退左右,就来找床上那娘子兴师问罪。
“你这伤……”
“我说了,我们不过是逢场作戏的关系。你的关心,大可不必。”
“哦哦。”童心尘刚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直起身来,生怕他看出自己的急切来。
“行啊。你我什么关系?本来也就唱一台戏的关系。只是你这伤着实不轻。”
在花轿上匆匆忙忙扯上了就完事儿,都没来得及清洗伤口好生包扎。
“扎针疼,吃药苦。来!自己选一个。”
童心尘说着,推开那些个花生瓜子,摸出腰间针灸包,在桌上一字排开。
台词都不带换的。当年扎针疼在床上哭,换吃药会不会好一点?这般想着,在独心苑吃过亏的许安平果断选择,“我没事。”
童心尘抽出一根银针,放在龙凤烛火上烤了烤,擦了擦。
“条件有限,没药,扎吧。忍着点儿。”
又翻开一本黄页书看了起来。
银针烛光下闪眼睛。许安平心生不安。“你,干嘛呢?我说了我没事。”
“我六师叔治病救人。我见多了也会两招。我先给你扎两针止止血。你别怕。腿瘸了的我都能让他站起来。”
说话间,童心尘又翻过去一页,“不过我记性不好,得现学。”
他口中喃喃自语道檀中穴天泉穴之类。闭眼,忘记了,又去翻看一遍。好似那考前求神佛的贡院举子。
许安平想起当初病榻前,这人趁他烧得糊涂,非要依书给他扎什么退烧针。满头满脸都是银针。疼得他眼泪干流。好是好,就是太过遭罪。忙摆手,“不必。”
“怕疼?”
“不怕。”
为免暴露身份,他这话几乎是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