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载曜(又名:衣锦还乡后)(29)
一路上,他心中不停祈祷着:“可千万别有什么事啊!”
谨晨出门前刚和太爷爷吵了一架。
当时太爷爷建议他,如果这次考试成绩不理想,可以考虑复读一年重新参加高考,谨晨一听这话,立刻就炸了毛。
长久以来,他一直不敢把心里话告诉太爷爷。
这天,因为心里有气,他把所有的想法都一股脑地说了出来——包括和沐曦之间的事情。
是的,有时处于清醒状态的太爷爷,也听说了他跟沐曦的事。
太爷爷最初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只是让他不要耽误学习。
高考结束后,太爷爷开始跟他秋后算账起来。
这天早上,一老一少说到愤怒处互不相让,谨晨情急之下顶了几句嘴,之后便一声不吭地站着,直到他推了自行车要出门时,这一老一少才各自一脸委屈地对视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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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晨骑着自行车冲到南瓜家门口时,链子突然就掉了,路过的赵二催促着:“现在才回来,晚了吧?你太爷爷不瞑目啊。”
听到“不瞑目”几个字,谨晨狠狠地盯了赵二一眼,之后把自行车一扔,撒腿狂奔起来。
还没有走到家门口,他就听到了哭声。
当他冲进屋子里时,刺眼的白布已经将太爷爷完全盖住了。
只有萧启明一个人站在屋里。
谨晨重重地跌坐在了地上。
人在痛苦到有些恍惚的时候,或许是没有办法哭出声音的。
谨晨撑起身,走到席子前,颤抖地伸出手。
“不要揭开,”萧启明说,“别把泪滴到太爷爷脸上。”
谨晨微微颤抖着的双手定在了半空,随后又缓缓收回,最后,他用着沙哑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问:“怎么这么突然?”
萧启明看着白布说:“年纪大了,不能算是突然。”
可对谨晨而言,太突然了。直到太爷爷从席子上被抬进棺材里,他都没有勇气去看一眼。
陆陆续续的,院子里来了一些邻居安慰着谨晨的爷爷奶奶,谨晨的妈妈擦着眼泪,拿了几条长凳出去。
萧启明到另一间屋跟同族人一起商量老人的后事,回来的时候,萧启明看着谨晨,叹了口气:“你想知道你太爷爷临走前都说了什么吗?
“说了什么?”谨晨的身体不由地颤抖了一下,他像是预感到了什么,声音中带着不安与乞求,“是关于……瞑目之类的吗?”
“对。”萧启明沉重地点了点头。
谨晨无力而又无奈地看着地上的席子:“可是,我的成绩……”
“不,”萧启明打断了他,“不是成绩的事。”
“不是成绩?”本就处于失魂落魄状态的谨晨,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他背靠门板撑起身子,嘴唇抖动了一下,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了一个字,“那……”
“你太爷爷说的,跟那个小子有关。”萧启明说。
果然如此。
谨晨的身体无力地滑到地上,他低下头,手指痉挛着攥住发丝,之后朝着那口冰冷的棺材,重重地将头磕在了地上。
不要让他住赵家
深夜,灵堂里一片寂静,堂屋屋檐下的那盏小灯散发着微弱的光。
谨晨和父亲各自坐在冰棺的一侧,默默守着。
不知过了多久,谨晨听到一阵轻微的鼾声,他转过头看去,发现父亲已经睡着了。
谨晨抬起发麻的双脚,缓了一会儿才撑起身,慢慢地向着冰棺挪去。
太爷爷的面容安详,布满皱纹的眼皮自然地覆盖在眼睛上,谨晨心里清楚,所谓的"瞑目"只是一种说法。
尽管如此,他还是想亲眼确认这一点。
可是,确认了又能怎样呢?
谨晨往后退了一步,缓缓蹲下身子,他的头低垂着,肩膀因无声的抽泣而微微颤动着,修长而干净的脖颈从宽松的 T 恤里露出来,显得苍白而脆弱。
凸起的脊椎旁,一颗小小的痣孤零零地躺着,朝着屋顶的方向,仿佛被这个大男孩背负在了肩上。
三天之后,萧家的老爷子萧心清入土安葬,享年90岁。
有人说,90岁高龄去世,没有痛苦地离开,应该算是喜丧。
村里同族的邻居为此争论了半晌。
可是,算不算喜丧,怕是去世的人才最清楚。
最后商议的结果是,按照普通葬礼举行。
痛哭的声音伴随着送葬的人群,一直持续到葬礼结束。
回村的途中,谨晨走得慢,落在了送葬的人群后。
此刻,人群里已不再有唢吶声和哭声,安静极了。
走到村口时,一直木然走着的谨晨突然就抬起头来。
不远处,沐曦安静地站着,背上背着一个大包,还拉着一个他从未见过的行李箱。
谨晨的嘴张了张,眼泪又一次无声地滚落下来。
沐曦立刻往前迈了一步。
谨晨却转回头,跟上了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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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过南瓜家门口时,南瓜走了过来:“那个……”
谨晨脚步慢了下来。
萧启明回头看了儿子一眼,催促说:“快回家吧,这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过。”
谨晨点了点头。
与南瓜错身而过时,谨晨开口了:“不要让他住赵二家,谢谢了。”
声音沙哑,又很轻,但南瓜还是听到了。
南瓜愣了一下,随即点头说:“明白,他心里有数的。”
沐曦是在踏上返乡的列车前才得知萧老太爷去世的消息的。
南瓜家刚刚安装了固定电话,在车站后,沐曦拨打了南瓜家的号码,想让南瓜把自己回来的消息告诉谨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