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52)
“你没有选择的余地。”宫兰仪却收回了手,直勾勾地望着他,一寸一寸地欣赏着他狼狈的模样,“你只能选择喝下这药。”
而后,他用鲛绡仔仔细细地擦干净了手指,继而紧紧地捏住了卫玉楼的下颚,迫使他张开嘴唇。
卫玉楼想要挣扎,身上,却使不出一点儿力气来。
他眼中满是惊恐之意,心中更是绝望。
“喝了它,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宫兰仪却置之不理,强硬地将那药给他灌了进去。
不出片刻,那碗药便见了底。
“咳……咳咳咳……”
卫玉楼拼命地扣着嗓子眼,以期能够将之呕出来。
然而,却只是徒劳。
——宫兰仪用绸缎绑住了他的双手。
“这药并不会立即奏效。”他安抚似地摸了摸他的脊背,“你放心,这药也不会对你的身体有任何的影响。”
“你睡一觉吧……等你一觉睡醒,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宫兰仪的声音变得缥缈而难以探寻,听在他耳中,就像是蒙了一层纱一般,“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那味道奇异的熏香萦绕在鼻端,他只觉得意识越发地恍惚了。
不知不觉间,他闭上了双眼,陷入了梦境之中。
……
后来的几日里,他也断断续续地醒过几回,然而都无一例外地被灌了那药。
喝了那药后,他发现自己忘记了许多事情……甚至连承平或是应燕鸿的面容,都完全记不清了。
后来,他又听见殿中的宫婢说,前日,宫秋冥自缢而亡了。
宫秋冥自缢后,离王从宗室过继了一个年幼的孩子来,而后立为了君王,他自己则继续摄政监国。
听见这话的时候,他着实是愣了好久——他想了很久才想起来,宫秋冥是谁。
这样的转变,叫他格外的惊惧。
他害怕自己忘记了这一切,而后“心甘情愿”地成为宫兰仪的禁脔。
而他从来就不愿成为某人的禁脔或是男宠。
似娈宠这样的身份,肮脏,又下贱。
若要他终日以色侍人,那还不如叫他死了的好。
如是想着,他拢住了身上的薄被,顺从地喝光了药碗里的汤药,而后,静静地等待着这前来奉药的宫婢离开。
那红衣婢女接过空碗,行了一礼后,这便离开了。
他看着这人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之中,而后,他支起身来,强撑着下了榻。
站起身来的时候,他方才发现,自己的双腿,竟是那般地酸软无力,不过走了两步,便叫他软倒在地。
他伏在地上,咬着牙站起了身。
这殿中的锋利之物早就悉数被宫兰仪收走了——如今的他,便是求死,也无门。
只是,很显然的是,这人漏掉了一样东西——先前他藏下的毒药。
那是见血封喉的剧毒,常人触之即死,更何况是他这种孱弱之人。
他从榻底的隐秘之处找出了那半包毒药,而后,他拖着疲惫而虚弱的身体,行至案几边。
小案上,摆着一道银制的茶壶。
这茶壶上的花纹华丽而繁复,看的人眼花缭乱的。
壶中,还剩半壶热茶。
他于是颤抖着手臂,将那半包剧毒,悉数倒了进去。
毒药入水即溶。
他咽了口口水,心中什么感受也无,只有一个念头,在他心底越发地清晰了——他要离开宫兰仪这个疯子。
哪怕是死。
他颤抖着手臂,一口饮尽了壶中的热茶,动作间,那滚烫的茶水洒落在他的手腕间,烫出了一道红痕。
喉咙也像是火烧了一般,火辣辣地疼。
他无力地掐住脖颈,只觉得每一次呼吸,都带来了一股非人的剧痛。
“呕——”
他一偏头,呕出一大口血来。
他哆哆嗦嗦地向前走,带倒了身前的小案,而他自己,也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他的眼神逐渐涣散了。
他全身都在发抖,呕出来的血,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他只希望这一场折磨,能够快点儿结束。
他的□□已经痛苦到了极致,可他的精神上,却无端地生出了一股快意来。
他马上……马上就可以离开那个疯子了……他自由了……
他露出了一抹笑容,可是一张口,却源源不断地呕出血来。
殷红的血沾湿了他的面颊,继而沾染了他身上的薄被。
“……”
“卫郎!”
宫兰仪抱着新找来的名琴,走进殿中。
他原本还在笑着,可下一刻,他的笑容僵在了面上。
“啪。”的一声,古琴坠地,琴身四分五裂。
这一刻,他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要冷了,良久,他僵硬地走上前来,语气轻飘飘的,“你就这么不想待在我的身边?”
“卫郎,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他扑了上来,似哭似笑,“你那样背叛我,我都原谅你了……你为什么!——为什么还是要离开我!”
“不,你不能离开我!”他颤抖着,抱紧了怀中的人,而后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你不能……你不能……你不能离开我……”
他伸出手来,用袖子擦干净了卫玉楼面上的血污,直勾勾地看着这张秀美的,苍白的面容,“你永远,永远都别想离开我。”
“……呵呵。”卫玉楼虚弱地笑了,他呕出一口血来,“这是……见血封喉的剧毒……”
“我当然知道这是剧毒。”他依旧直勾勾地望着卫玉楼,这眼神,直叫人毛骨悚然。
宫兰仪从袖子里摸出了一柄锋利的小刀,而后,颤抖着在自己的手背上,割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剎那间,鲜血喷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