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鸟(172)
程杨:哦,到了和我们说,我们去找你。
周月:嗯。
她摁灭手机,继续眯着眼睛睡觉。
余华在《在细雨中呼喊》中提到过,回忆的动人之处在于,它可以重新选择。
确实,她每每回忆到过去时,总是忍不住在一些小细节当中想,要是我当初选择那样回答就好了,于是她重新幻想一遍,当自己把一切都选成自己最喜欢的答案时,有可能会发生的事情,续想换成自己喜欢的答案后的未来。
这样的回忆过去,是在逃避现实,回归温暖。
只是,是自己想象当中的温暖,真正的回忆依然有温暖有寒冷,有圆满有遗憾。
她现在又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了。
或许她知道,知道自己不该又一次的一蹶不振,只是,她好像对自己也无力回天,她并不擅长在失去她的时候继续向前,于是她开始回忆,回忆过去,回忆幻想当中的不留遗憾的过去。
比如她幻想,自己当初是一直陪在她的母亲身边的,所以母亲并没有丧失掉对生活的信心,她依然可以像其他人一样重新选择人生。
可是她幻想的同时,也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或许有些事情不是只靠她的陪伴就可以得到解决的,因为母亲早就打算轻生了。
比如她幻想,要是自己从一开始就努力,是不是也可以上本科大学,是不是就可以出去了。
当然,她也想到了另一种可能,以她的性格来讲,根本就不可能从一开始就努力,就算努力了也会半途而废。
回归现实,她也根本没有想到自己某一天还会努力。
比如她幻想,如果这段感情,从一开始自己就咬定了绝不开始,那么现在,她是不是也不至于如此思念。
当然,她也想到了另一种可能,如果这一段感情不开始,那她现在连这个学校都上不了。
这么想着,似乎“重新选择的过去”也没有想象当中那么美好啦。
做什么选择都会有另一件遗憾的事情发生的,做什么选择都是会后悔的。
所以,还是就这样吧。
她不太懂,自己为什么会是这样一个人,真令人费解。
只是有一点令人庆幸,那就是,她不怎么会对自己喜欢的书籍三分钟热度了,会安静的将它们都读完了。
每次当她处于现实与虚幻的交界处时,她都会下意识以为那几年是她做的亢长的梦。等完全进入虚幻之时,她却又清晰地意识到那就是现实,而自己现在所想的才是梦。
“到站的旅客请做好下车准备,携带好自己的行李和随身物品,下车前检查自己的物品是否缺失,下车时请注意安全,不要依靠在车门上和触碰车厢内的安全设施,祝旅客旅途愉快,感谢乘坐本次列车。”
周月醒来。
刚刚半梦半醒,一边是梦,一边是旁边人的说话声,她分不清哪边是梦了,广播声出来,她差点以为自己要穿越。
周月:到了。
程杨:我们马上去。
周月往里走着,程杨和付浩东跑得很快。
付浩东说:“见到她了?”
周月点头。
程杨问:“你俩说话了没?”
周月摇头。
付浩东说:“可能她压根就没看见周哥,别提说话了。”
周月嗯了一声。
程杨唉了一声,说:“看一眼也行。等会咱们去吃晚饭吧?上次我和付浩东去食堂,发现新出了几个菜,贼好吃,我给你推荐几个。”
周月说:“嗯。”
吃什么都索然无味,到了食堂她就说吃什么都行。
味如嚼蜡,拿筷子搅了两下就放下了。
付浩东说:“你晚上肯定饿。”
周月说:“饿了再说。”
“周哥,其实我觉得,如果你实在放不下,你真的完全可以去和她说清楚,说清楚你的顾虑,你的想法,她一定会理解你的,也会和你说她的想法,说不定你俩交流一番这问题就解决了,你总是这样,也不是办法。”
周月笑着摇摇头:“我知道自己是什么德行,就算我跟她说清楚了,最多也只是我心里轻松点,觉得我们这段关系清晰了,并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结果。”
付浩东沉默了一会,说:“你自己想好就行。”
周月嗯了一声:“就这样吧,去主动和她说,我也不敢。”
这是她活该,什么都不敢。
这是她们分别的第一年。
都说时间可以治愈一切,但治愈一切的并不只是时间。
都说现实中没尽完的缘会在梦里圆完。
所以她梦到了她很多次,她也活在梦里。
有时是回忆,有时是幻想。
一片荒芜的黄土地,她在拔着仅剩的几棵绿草。
“哎,不能摘的,摘了它就死了,黄土地也死了。”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在这空旷的地方显得格外空灵又虚幻。
周月抬头,逆着光,她看不清说话的人的五官。
“可是这几棵绿草不该长在这里,它们应该去那边。”
她指了指远方,一片朦胧的绿地。
“可是它已经长在这里了,你现在让它去那里它也不会开心的。”
“为什么?”
“因为这是它的选择,它觉得这片黄土地好可怜,才把自己种在这的。”
周月还是摇摇头,执着道:“它不属于这里。黄土地也不可怜,它本来就是这样子的。”
梦醒了,她还是把绿草拔下来了。
第二个梦,好像是一个天堂。
白色,梦幻,尽头是她的梦中人,正穿着婚纱朝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