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鳏夫十六年(174)

作者: 倾颓流年 阅读记录

即墨浔的手很修长漂亮,骨节分明的,她端详的时候,意外却发现他左手手指通红,像被烫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浮现出来:不会是他亲自下厨的罢!?

发现这一点后,这银耳百合羹再好吃,她都吃不下去了,只心里惊讶,外界关于元光帝的传言五花八门,里头有一条是陛下清俭,但她没想到他清俭到每天自己下厨。

这之后,稚陵每天早上多了一件事情可做,便是沐浴着卯时的阳光起床,去春风台观赏观赏即墨浔练剑。

她时常也宽慰自己:宫里也还是有它的好处的,有几辈子吃不尽的山珍海味,听不完的丝竹管弦,看不尽的藏书孤本,穿不尽的绫罗绸缎……何况即墨浔长得天底下第一好看,是这世上,最有权势的男子。

可宽慰完自己,又很快会沮丧起来。有这些又怎么样呢,她还是很想回家。

如果有机会给她二选一的话,她绝对毫不犹豫地选择回家。

她轻轻叹气,抱着胳膊徐徐往回走,熹微的日光照得她浑身暖洋洋的,近日,她的身体倒是好多了。

但哪里有这样的机会让她选呢……?

七月将尽,上京城的天气几乎是日益凉爽起来,几夜秋雨一过,早上几乎冷到要添衣,针工局的绣娘们不再给稚陵做夏装了,近来每日送的新衣裳,都已是秋天的款式。

稚陵听着阳春悄悄说,她昨天夜里跟涵元殿几位掌灯宫女打听了一番,费了些周折,但总算探听到,陆家近日应该就没事了,前两日已听闻陆公子要派去摩云崖一带担任都护。

稚陵抹唇脂的手微微一顿:“那……是升迁了?”

升官是升官了,去摩云崖也的的确确离上京城有千里之遥,稚陵哪能不知即墨浔这两重用意,轻轻叹息:“他们平安就好……”

总归这都与她有些关系,此前,她生怕即墨浔是如外界传言所说的杀人不眨眼,要牵连陆家一家人,幸好,事情没有发展得那么糟糕。

稚陵方从阳春跟前听来这个消息,接着一两日,似乎走到哪里,哪里的宫人便在热火朝天地讨论此事,从陆承望出府,到陆承望已走马上任,事无巨细,全被她“意外”听到。

她确信他们都很好,都平平安安的了,只是心里忍不住想,即墨浔这么想让她知道这件事,难道是想让她就此死心塌地的么?

这些消息传到她跟前没多久,这日入夜后,她忽然收到一封家书。

此前也收到过,爹娘递进宫的给她的家书,只这封,字迹却并不像爹爹的,甚至……有些陌生。

稚陵拆开一看——信上寥寥数语,落款是钟宴。

她看过这信,缓了一剎,忽然心跳如雷。

如她此前所想,现在有这样一个机会摆在眼前,走还是不走?

信上说,现如今陆承望已赴任离京,不必担心他的安危,亦不必再继续因此忍辱负重,滞留宫中。倘使她愿意……有一计可行,只消她在八月十五中秋佳节这日能出东门,在门外自有接应。

离宫之后,便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

只要她人能出来,此后之事不必顾虑,她爹爹自有办法处理得天衣无缝。

信中还附有她爹爹的私印,可见此事,爹爹他也是知道的。

稚陵抬起手腕将信纸引了火烧得干干净净不留痕迹,注视那盏飘摇的烛火,暗自计量着:若要出禁宫,便须有信物为证……令牌?她压根不知令牌放在哪里,此时若去翻找,未免太可疑了,但倒是另有一些东西,是她寻常便能接触到的。

她又想起自己还有一样以假乱真的,临摹别人字迹的本事。

八月秋雨,桂树已逐渐开花,枝头挂满了金灿灿的细碎的桂花,因此新近几日,桂花糕也出现在了桌子上。

稚陵捏着手绢儿,难得踱到这明光殿来——平日里她晓得即墨浔在这里处理政事,鲜少会到这儿闲逛。身后阳春还端着一盘新鲜出炉的桂花糕。

阳春低声地说:“姑娘,会不会显得太假了。”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姑娘怎么会突然做什么桂花糕?那不是惹人怀疑么?况且对方还是素来多疑的九五之尊。

——况且,准确来说,姑娘只摘了一把桂花,撒在厨娘做好的点心上。

稚陵说:“我想了个好理由。”

这个理由是,九月秋狩,她也想去。

于稚陵而言,她觉得自己想到的这么一条理由,简直天衣无缝,没有丝毫破绽。

当即墨浔从小山般的奏疏里抬起眼睛,看到眼前人目光盈盈闪动,期盼地看着他时,他心里一剎那闪过的疑虑,立即被心头不可言说的欣喜所取代了,哪里还顾得上怀疑。

“你想学骑马射箭?”

稚陵绞着手帕,点点头,目光却不住地瞥向他摊开的奏疏,听即墨浔说:“好。”

她又献宝一样,让阳春端过那盘香气浓烈的桂花糕,虽说她的参与度只有糕点表面那一层桂花是她摘的,但即墨浔却很开心,唇角压也压不下去,目光闪了闪,轻声说:“辛苦你了。”

听到这句话,稚陵以为自己听错了,讶异了一瞬。但她没忘记自己献殷勤的正事是什么——

趁着即墨浔放下手中朱笔,一块接着一块吃点心时,她装作不经意地四处看了看,不动声色翻了几本奏折,看着朱批字迹,缩在袖中的手指暗自勾勾画画,又见他的印鉴就在触手可及处,不由多看了两眼。

待回了栖凤阁中,稚陵回想着方才所见,以即墨浔的字迹,写了一份文书,准她出宫探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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