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鳏夫十六年(182)

作者: 倾颓流年 阅读记录

至于现在,他的娘亲回来了。他坚信娘亲现在对他和爹爹这样冷淡,只是因为她将往事全都忘记了,她不记得从前的朝夕相伴,从前的细水长流,所以……她这样想离开。

倘使她记起来了呢?

即墨煌心跳加快了些,踏出栖凤阁,沿着长廊往爹爹的寝殿走。

廊外一勾明月,银辉照着巍峨的宫城,影子参差,梧桐树上,桐叶在西风里飒飒地响。他愈想愈觉得心跳如雷。

所有人都告诉他,爹爹深爱娘亲,娘亲也深爱爹爹——那么只要她记起来,记起来从前的爱,或许她不会这么想要离开他和爹爹的。

她也许愿意再续前缘。

也许……

也许吧!

他很快从栖凤阁走到了爹爹的寝殿。

吴有禄示意他轻一些,陛下喝过药后,已经歇下了。

但即墨浔却听到了脚步声,睡意本就浅,轻易地被惊醒。

意识尚不算清醒,第一反应却以为是她来看他,惊喜不已,轻声地唤她:“……稚陵?”

听到响动,轻手轻脚推门进来的即墨煌见到爹爹病容憔悴的样子,不禁鼻尖一酸,低声说:“爹爹,是我。”

爹爹这几日,已经屡次将他当成了娘亲。他暗自想,爹爹一定很盼望着,娘亲能来看他……他嘴上丝毫不提,可每每唤她的名字,都饱含着欣喜期盼。

不过……她答应会来的,明日,明日爹爹就能见到了。

即墨浔睁开的眼,复又失落地垂下,眼里光顷刻消失,剧烈咳嗽了几声,苍白脸庞上,流露出几分疲惫。

他试着不见她,却没想到,听到任何脚步声,都会期望是她。

他也不知为什么突然就病了。病来如山倒,这话诚然不错,太医总是来诊,脉案记了又记,吃了许多药,没有丝毫的起色。

即墨浔其实心里明白,这是心病。心病心病,俗话说,心病只能心药医,可他的心药……他正试图戒了他的药。

即墨煌陪着爹爹陪到半夜,因为醒了,便不容易再睡下了,他有些懊悔自己贸然过来,反而吵醒了他。

即墨浔没有了睡意,便干脆地支起身子坐起来,和他说话,问了问他近日的功课,也听即墨煌说一些公务上的琐事,这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下去,渐渐的,仿佛又有了点困意了。

忽然,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即墨煌只当是吴有禄过来上茶来了,便说:“不用进来。”

这门却被人直直推开。

第090章 第 90 章

更深露重, 秋天的月亮惨白一弯高挂在天穹,婆娑树影幢幢摇晃,廊下檐铃轻晃了两下, 伶仃地响。

殿门大开,来人一袭素衣, 系着天青色的披风,身上素衣白衫在这样的夜风里, 徐徐地飘摇着。

望着门中伫立着的女子,太子殿下只短暂地愣了一下, 缓缓从床边起身,止不住地微微笑了笑, 惊喜道:“……薛姑娘, 你, 你怎么来了?”

她徐徐进殿, 手里似乎攥着一样东西,烛光飘摇, 攥的什么,看不太清。

那女子微垂着眼,视线幽幽地转看向他。不知为什么, 即墨煌心头一动,恍惚觉得,她和刚刚见到的……有些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他却说不上来。

她的嗓音很轻,也很冷, 幽昧的烛火远远照着她的脸庞,清丽的眉眼朦胧莫辨, 看不出什么情绪。“答应殿下的,不会食言。”

即墨煌轻咳一声, 心里只想,或许……她去过了锁灵阁了,不知这样晚过来,是不是……有些动容呢?

他侧过头看了眼即墨浔,即墨浔却还在发怔,怔怔地注视着门边缓缓踏进殿中的女子。

像一只鬼魅。

若不是她有脚步声的话。

即墨煌以为是他因为自己准备的这个惊喜,喜得没有反应过来,低声地唤了他几声:“爹爹。”

即墨浔仍旧怔怔,望着来人,她进殿来这区区十几步,叫他恍恍惚惚回到十几年前,大雪夜里,她也这样向他走来,神情温柔,眉目如画,嗓音很轻很轻。

直到即墨煌唤他,才如梦初醒,眼前是十几年后的灯火,十几年后的世界。随她走近,胸口的旧伤又逐渐有开裂的趋势,他咳嗽了两声,抬起眼睛,喉咙一哽,竭力作出不在意的样子来,别开目光,说:“煌儿不懂事,他求你来,你不必理他。”

他心中何尝没有卑微地想过,求你来看我一眼。

但他这样多日,也竭力想要戒了她。

这样多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她。

这样多日,他以为,已经有了成效。

以为不相见,便可以不思念,可一切的努力,他这样多日的努力,一见到她,顷刻间前功尽弃。

他心里短暂封存的渴盼,此时此刻,却又像是逢春的枯树,一枝枝一叶叶地长出来,像雨后春笋一样,源源不断、怎么也除不尽地冒出来。

飞快地,在短短一眨眼,就重新叫他心中充盈着她。

嘴上虽这么训斥了孩子两句,可心里却暖洋洋的,不禁在想,到底是一家人,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她从来心肠软,也不知煌儿他用什么法子说服她的。寻常的法子,她一定不会搭理,……

不及他再想,她已走得很近,只是,神情仍然淡淡的,却说:“是吗。他是不懂事。否则,……我也不可能踏足这里。”

这话一出,父子两人俱是一愣,都听得出她话中有话,别有他意,却一时琢磨不出是什么意思。

红烛燃烧着,半撩开的帷帐里,即墨浔费力支起病体,却有些力不从心,眉心微蹙,想开口,旋即咽了回去,只当是自己多疑了。想来……她应是因为煌儿死缠烂打地求她过来看他,才这样冷淡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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