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鳏夫十六年(181)

作者: 倾颓流年 阅读记录

她做什么要去看他?没有道理。

他把她锁在宫中,强留下了她的人,难不成还指望她能关心他……?这不可能。

太子殿下漆黑双眼里映着烛光,烛花噼啪一爆,他眼中光色盈盈,似乎很哀伤。他便那么定定地立在罗汉榻前,稚陵心里打定了主意之后,再没有抬眼看他,可他不动如山地站在眼前,又委实挡着她的光。

少年俊美面庞神情晦暗,眉眼一瞬不瞬地望着她,末了,竟扑通一声直直跪下来,恳求道:“薛姑娘,求求你。爹爹,他,很想……”

稚陵大吃一惊,从罗汉榻上惊得站起,连忙扶他起来:“殿下,我可受不起。”她没想到太子殿下他,他竟要为这么一件小事,……

不单是她,连旁边的泓绿也十分震惊,但震惊的神色又很快地平静下来,这时候,却有些欲言又止。

太子殿下目光哀求一般地望着稚陵,口型动了动,但没有声音。

稚陵缓缓踱了两步,想到什么,便同他道:“我可以答应殿下,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太子殿下的眼睛亮了一亮,追问道:“什么条件?”

稚陵回过头来看他:“我要回家。”

太子殿下神色顿时为难起来,方才短暂的明亮,立即消失无踪,重又陷入了一片晦暗哀戚里。他声音很低,低得像一片雨声:“薛姑娘,能不能不要走……”

稚陵便知道他是做不到的了,好在本身也没有指望他能做得到这件事。他敢答应,即墨浔难道会答应么?没有即墨浔的应允,始终还是逃不掉的。

他垂着眼睛,手指攥在一起,微微颤抖,承认道:“这件事……不行的。”他好不容易,才有娘亲。

稚陵于是说:“锁灵阁,我想进去看看。这件事,殿下应该做得到罢?”

即墨煌抬起了漆黑的眼睛,张了张嘴,却把话都咽了回去。既没有立即答应,但也没有立即否定。他心里一时打鼓,轻声问道:“薛姑娘,为什么要去锁灵阁……?”

稚陵不自然地挪开视线,道:“好奇而已。你父皇明明说宫中哪里都能去,结果,这涵元殿里,锁灵阁的守卫便不让我进,分明是耍我。”

即墨煌一时更静默了,嘴唇动了动,好半晌才启声,嗓音却哑了许多:“其实,里面没什么,只是供奉……我母后的灵位。”

他低下头,从怀里拿出一支紫金令牌,烛光里,令牌面上紫金折射着刺眼的光。

从前十六年岁月里,除了十岁生辰那一次,他偷了锁灵阁的钥匙潜进去,见到娘亲的画像以外,他再没有见过娘亲。

直到今年的开春,他在姑姑的园中,遇到了这位薛姑娘。她分明长得和娘亲一模一样——大约是母子连心,他潜意识里就想要亲近她,冥冥之中,他直觉她就是他的娘亲。

若单单只是相貌,世上长得相似的人还少么?

但爹爹他不会认错的。

那一夜,爹爹给了他这支紫金令牌,带他到了后殿的锁灵阁里,推开一重重的门,壁上仍是那幅娘亲的画像。

爹爹终于告诉他,画像上的,便是他的亲生母亲。

他问,爹爹为什么这么笃定是娘亲回来了呢?

爹爹说,因为她靠近的时候,胸口上的伤,会一点一点地裂开,和十六年前,忘川水边,一样的疼。

那样的疼,每每提醒他,那些往事没有随着岁月消亡。锁灵阁里别无其他,除了画像以外,还有一只匣子,盛放着他们结的发。

那之后,即墨煌就得到了这支紫金令牌,可以出入锁灵阁。

稚陵看到这令牌,便要伸手去拿,即墨煌却把令牌一握,眼底情绪复杂,哑声说:“薛姑娘,你……能去看看爹爹吗?”

稚陵道:“我要先去锁灵阁看看。”

说着,她从即墨煌的手里抽走令牌,他没有用力,任她拿走紫金令牌,伫立在原地,见稚陵已经转头去取披风披在了身上,一面脚步匆匆地往外走,一面系好了披风的系带。

她握着令牌,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即墨煌,即墨煌正要追来,稚陵说:“殿下,时候不早了,请回罢。我答应你的事……不会食言。”

即墨煌欲言又止,最后静静地目送她离开了,心里却仍旧不安。平心而论,他答应她,也有一分不单纯的心思。

此前,他没有见过娘亲时,每每只能从别人的口中,从传记的只言片语里,揣测她生前的样子。

关于娘亲生前,众说纷纭,他们大多数的说法是,娘亲是爹爹他的第一个女人,陪了他很多年,后来,因为生了他,母凭子贵,做了皇后,可新婚夜里,却意外因病过世。

许多宫里的老人,都逐渐离宫了,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没有人告诉他。

他只知道,父皇母后恩爱甚笃,感情深厚,琴瑟和鸣,伉俪情深。若没有当年因病过世,……

十六年里他几乎都被爹爹保护得很好,呆在上京城里,没有任何性命之忧。可他去年出了上京城后,却听到了些不一样的声音。

韩衡府上有门客三千,三教九流,他在韩衡府上养伤的日子里,意外地听到他们茶余饭后说起他的娘亲来,——这一回的说法却是,娘亲她不是因病过世,而是难产去世的。

难产……他那时怎么也不信。

他们还说,他的爹爹和娘亲,感情也没有传言里说的那么好,还说娘亲另有所爱。

他更不信了。

也是那时,在上京城之外的地方,他才听说了这些和他记忆之中大相径庭的往事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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