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鳏夫十六年(197)

作者: 倾颓流年 阅读记录

她静了一静,没有作声。

他以为她没有听到,轻声温柔地重复了一遍:“你看……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不是很好么……你,你若……”

他大抵是被夜里冷风吹得脑子都混沌了,险些说出“你若喜欢别人,就让他们留在宫里”这种话。

她还是没有作声。

披风兜帽上,银丝线绣着暗纹,在星光里,泛着一缕一缕寒芒。

马过半程,只见天上一勾下弦月,隐匿在乌云间,若隐若现的。

看样子,过几日可能要下雨。

即墨浔没有听到她的回应,环着稚陵腰身的手臂下意识又紧了一紧。

若非她的体温传到他的怀抱里,若非她有呼吸心跳声……他害怕这只是自己午夜梦回做的一场好梦。

什么样的好梦,也不如此时此刻真实存在的好。

他的嗓音小心翼翼,失而复得一般,嘴唇轻轻地颤着,拥紧她,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骨血里一样,在她耳畔的位置,隔着厚实披风,再一次低声地开口:“稚陵,不要走。”

“我不能再离开你了。”

“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我不能再没有你了。”

没有回应。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稚陵全都知道,他的颤抖,他的战栗,他的细微的呼吸声,她全都知道。

她静了良久,才说:“什么?风很大,听不清。没意义的话,不用再说了。”

星光璀璨,四下里依稀有蛩声吵嚷。

风掠过眼睛,即墨浔今夜头一次觉得,原来风这么冷。

九月二十八,是她这辈子的生辰。

这些天她想明白了很多事,其中一件事则是:每年生辰可以过两次,上辈子一次,这辈子一次,总之,决不能亏待了自己。

只是今年,上辈子生辰已经过去了,只剩下这辈子的生辰,但适逢秋狩,只怕要在灵水关这里度过了。

她依稀地想到,那时候,即墨浔曾经没头没尾地问过她一句话:“薛姑娘的生辰在九月?”

这一句话,若没有前因后果,大抵很容易被误当做是他想在她生辰之际筹备什么惊喜。现在知道前因后果,那句话,更像是一句确认,确认她是她。

她怎么那时候没有想起这一切来。

学了足足十来日骑马,现在她也能算得上会骑马,可以骑着马在山野间小跑,但要做到即墨浔那么驭马如履平地,只怕短时间里,是没办法的了。

除了骑马,还有射箭,以及骑射。

她的身子决定了她拉不开多么重的弓,所以即墨浔私藏的种种名弓,她每一把试过,还不如工匠师父批量制造的寻常弓箭。

又一箭射中了靶子。

稚陵觉得上天可能没有给她足够的力气,但给了她足够的准头。

明日就是生辰了。她抬头,却见草场上空乌云遍布,天色阴沉。

山中风大,忽然起风,风很影响射箭,即墨浔便走过来说:“要下雨了,先回去罢。”

稚陵不欲搭理他。

即墨浔见稚陵转头就走,在其余人面前,包括儿子的面前,也丝毫不给自己面子,心中叹息,然而除了跟上她以外,又没有别的法子。

稚陵自己去牵了马出来,这些时日和枣红马朝夕相处,处得还算不错,至少不会无缘无故地要把她摔下去——她想,这山雨欲来之前,还可以跑一圈马。

她牵马时,看到了钟宴。

第099章 第 99 章

钟宴也牵着一匹白马过来。

他望见稚陵, 唇角含起一弯笑意,牵马走近了些,微微低头:“快要下雨了, 还要去跑马么?”

稚陵仰起头看了看天上浓云滚滚,复又看向他, 问他:“你也牵了马,——”

钟宴说:“迎风纵马, 最是快意。”

稚陵笑了笑,稍微侧头, 抚了抚枣红马的鬃毛:“我的本事,还称不上‘纵马’, 只能叫做‘走马’。”

钟宴的目光从她的脸上, 移向她身后不远处, 半山坡野草茫茫间立着的身影, 敛下了眼中情绪,温声同她说:“慢慢来。”

“阿清哥哥, 这几日没看到你,你去哪里了?”

跨上骏马,两骑闲庭散步一般在草野上并行, 天风浩荡,吹得人鬓发胡乱拂着脸颊,衣袖袍摆盈满了风,猎猎飘舞。

钟宴的声音顺着风声一并传来:“去灵水关大营巡查了。”

这本是即墨浔的公事, 他打发他去,不过是想叫他离她远点。按时间的话, 还要到后日才回,但他格外勤快, 不分昼夜地处理完公务,立即赶回来,无论怎样,也要陪她过生辰。

稚陵没有应声,心里闷闷地想起些不愉快的往事来,呼出一口浊气来,望着前方,山势绵延起伏,阴沉沉的天色笼罩四野,远处仿佛都陷在一片灰蒙蒙中,看不到灵水关的所在。

她说:“若过了灵水关,……”

正说着,稚陵直觉有直勾勾的视线落在后背,回头一看,百十步开外,却见跨坐在黑马上,不远不近跟着他们俩的即墨浔。他神情莫辨,但想也知道,脸色一定不好看。

他怎么跟来了?

以她的骑术,甩开他自然不可能了,稚陵想了想,望着秋叶山林,指了指那儿,说:“我想出关看看。”

钟宴微微犹豫了一下:“出关?”他侧过脸看她,迟疑续道,“离得倒是不远。关外……没什么好看的风景。”

稚陵期盼地望着他,说:“只是想看看。我又不是要去军营重地。”

钟宴微垂眼睫,点了点头,看了看天,说:“怕要下雨,得快去快回。”

从这里去灵水关,骑马要小半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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